无论是一般的大男人还是一般的小女人, 在受到了难以用心脏来承受的惊吓时，第一反应就是用尖叫来缓解内心的恐惧，蔡婷也不例外。

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飘荡, 根据物理学的回声原理, 由于说话者与墙壁之间的距离较短, 回拨通路延时时间小于30毫秒, 故此没有形成明显的回声, 从而导致蔡婷正在尖叫的声波与墙壁反弹的声波相融合，遭罪的是傅延罗等人的耳朵。

有幸见识了女人肺活量的傅延罗和萧也面面相觑，显然跟着二般的人生活久了, 他们已经忘记了一般的人在受到突如其来惊吓后该有的正常反应。

云藤松开捂着耳朵的手，揉了揉承受住严重冲击的耳朵, 抬手一挥, 一道气击中了墙上的灯光开关, 白色的日光灯光线驱散了客厅的黑暗，只见一身时髦打扮的蔡婷站在玄关与客厅相接的地方, 一双漂亮的细长的眼眸瞪得溜圆，比水仙那双猫眼还要圆上三分。

“你……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涂上了红色丹寇的手指指向坐在沙发上的云藤和萧也，蔡婷尖声叫道。

“喵了个咪的，真是不华丽的噪音。”蜷成一团的小黑猫伸展着身子, 它拼命地摇晃着脑袋, 试图将残留在耳朵里的声音甩出去。

高分贝的尖叫声并没有引起周围的反应, 蔡婷似乎察觉到什么, 她冲出客厅, 双手撑在阳台上看了看防盗网外的一片平静，转头看向云藤三人, 细长的凤眸微微一挑：“哼……我早就该猜到你们不是一般的警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傅延罗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妩媚的桃花眼波光婉转，唇边的笑容依旧慵懒。一只虎皮猫跳上了布艺沙发，坐在傅延罗身边，仰起头，圆溜溜的猫眼直视着站在阳台外的蔡婷，女王般的霸气侧漏了一个太平洋。

蔡婷走进客厅，反手将落地玻璃窗关上，秋风被挡在了门外，客厅的温度逐渐上升，她扫了一眼四周，声色厉荏地叫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这叫擅闯民宅，我有权利报警。”

“我们擅闯民宅？难道你就不是么亲？”云藤倒了一杯水，端在手上。

“当然不是！这是我丈夫的房子！”蔡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扬起下巴，一脸高傲地说道。

“房产证上没有李先生的名字哦亲。”云藤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眯眯地说道。

“你……”蔡婷被云藤的话堵得气结，她冷哼一声，将随身携带的小包摔在沙发上，一串钥匙从没有合上的包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藤将目光瞥向那串钥匙，银白色的钥匙圈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光泽，汗渍和水渍让它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她握着水杯，杯中的水早已失去了温度，杯身的凉意渗透皮肤，传递至心底。

云藤收回视线，转向杯中的水面上，手腕微微晃动，杯中的水随着晃动的幅度轻轻摇晃，倒映在水面上的天花板也随之晃动，那股熟悉的味道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客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长而缓，双方似乎都没有进行下一个动作的打算。

过了良久，蔡婷终于沉不住气，她俯身抓起地上的钥匙，衣服的领口随着她的弯腰而敞开，胸前的无限春光展露在坐在对面的两男一女面前。

云藤下意识地撇头看了看萧也，只见他早已避开了眼，云藤抿嘴一笑，随即将视线移开，将注意力放在蔡婷身上，此时她已经直起身子，傲人的胸部若隐若现，云藤半眯起黑金色的眼眸，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你丈夫？”

蔡婷脸色微微一白，很快地恢复了正常：“我丈夫是死于心脏病。”

“他没有心脏病，也没有家族遗传。”

“哼，是那个女人告诉你的？”

“是那串钥匙的主人告诉我的哦亲。”云藤指了指蔡婷手中握着的那串钥匙。

云藤的那句话似乎击破了蔡婷最后的一分希望，她的脸渐渐失去了血色，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握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过了一会，蔡婷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你能看到他？他还在这里？”虽然是疑问句，却带着肯定的语气。

云藤瞟了一眼被蔡婷死死握着的钥匙，眉头微微一挑，没有说话。

“你们真的不是一般的人。”蔡婷看到云藤的那一眼，她低下头，唇边的笑意依旧苦涩：“我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做梦梦到他，梦到他死前的样子，面目狰狞，脸色黑紫，眼珠暴出，一丝血迹从嘴角滑落，因为他的心脏被我捏着，被我死死地捏着。”

“他就那样死了。”一丝轻笑从蔡婷的嘴角泻出，“呵呵……死得很痛苦。我知道他爱我，所以我在他死后帮他洗了个澡，让他体体面面地死去。他爱我，可是他的家产都留给了他和他前妻的女儿，那个只有八岁的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蔡婷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结婚后，他不允许我抛头露面，不允许我陪同他一起参加晚宴，凭什么，我是他老婆！”

当一个人的话题打开，就像放了闸的水库，清透干净的水倾泻而出。

蔡婷深吸一口气，渐渐地平缓了激动的心情：“那天晚上的电话是他前妻打来的，他女儿病了，想听他的声音。当时我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便听见他拿着电话说遗嘱的事情，他居然说他的所有家产都留给了女儿。我这才知道，他平时与我在一起总会做足防护措施的原因，原来他是怕我生了孩子抢他女儿的家产，呵呵呵……”客厅里回荡着她苦涩的笑声。

大仓鼠被蔡婷的笑声刺激得打了个哆嗦，圆滚滚的身子蜷成了一团，缩在萧也怀里，动也不敢动，趴在傅延罗双腿上跟他一样慵懒的虎皮猫则是抬了抬眼皮瞟了蔡婷一眼，又耷拉着眼皮继续趴着，而小黑猫坐在茶几上，仰着光秃秃的脑袋，幽绿的双眸毫无感情地看着蔡婷。

“所以他死了。”云藤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

“是，死了。”蔡婷点了点头，“我跟他大吵了一架，然后他就死了。”她低头看了自己摊开的手心，手心很干净，很白，就像那天一样，没有沾上一丝鲜血，只是指腹间残留着一些薄茧，她微微扯起嘴角，“我爱钱，我过够了穷苦的日子，所以我发誓下半辈子一定要拥有用不完的钱，没有名声不打紧，给我足够的钱就可以了。”她抬起头，细长的眼眸蒙上了一层幽绿的光芒，“但这个男人不仅不给我应有的名声，就连钱都不给我，我才二十二岁，他已经四十了，他肯定死的比我早。”

一阵淡淡的腐臭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蔡婷抬手将鬓间有些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露出了耳朵上精致的耳环，手指滑过冰凉的坠子，她的神色变得有些迷茫，整个人缩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办，没有钱，我该怎么生活，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他的孩子，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哭腔。

“呵呵……所以我杀了他，凡是阻挡我拿钱的人我都会杀，你们也不例外。”突然，蔡婷的神色变得凶狠，她猛地一拍茶几站了起来，欲推开扑向坐在对面的云藤。

小黑猫在蔡婷变脸之际转身一跳，跳到了云藤身边，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萧也忙从怀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张咒符，朝蔡婷甩去，写了繁复咒文的黄色咒符在空中化成两道白光，将蔡婷往后一推，禁锢在沙发上，无论她如何挣扎，白光纹丝不动。

云藤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逐渐坍塌，她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萧也，抿了抿唇，转头看向傅延罗，只见他微微合上桃花眼靠在沙发背上，嘴角微微扬起，聪明的她自然是猜出了傅延罗的意思，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微微一扬，一股幽幽的兰花香包裹着空气里的氧气和氮气分子，驱散着空气里的腐臭。

蔡婷停止了挣扎，幽绿的的双眸直视云藤。

云藤轻叹一声，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小黑猫光秃秃的脑袋，说道：“察廷亲，时隔千年，你还是没有变。”

“我不懂你说什么。”蔡婷隐约察觉云藤口中的这个人与自己有着莫大的联系。

“是啊，你不懂。”云藤抬起眼眸，看着蔡婷，语气极其平淡，“千年前你为了攀附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以我是妖为借口用裹了符咒的匕首对准我的心口，千年后你为了得到那不属于你的财富，杀了一个爱你的男人。”

“那是我该得的。”蔡婷尖叫道，细长的眼眸中绿光尤甚。

“呐，察廷亲，你与那宰相的女儿成亲后过得好么？她天天为你洗手作羹汤么？”云藤笑眯眯地说道，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笑意并不是发自内心的。

“你……”蔡婷怔怔地看着云藤，她的心在颤抖，她似乎知道这个名唤察廷的人是她。

“嘛嘛，算了，那些过去就过去了，不说也罢，露露亲说人要向前看，不仅人要向前，妖也要向前。”云藤抬手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抿嘴一笑，“呐，蔡婷亲，你在这里是找不到遗嘱的。”

“你说什么！”蔡婷的身子往前一倾，却被白光扯了回来，“你再说一遍。”

云藤垂下眼帘，白色的灯光将长长的睫毛投影到下眼皮上，一层淡淡的墨色。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鄙视你。”小黑猫跳上茶几，摇了摇光秃秃的尾巴，仰起头，用鼻孔看蔡婷，“电视上演的那些大家族领导人都会把写好的遗嘱放在律师那里，哪里还会傻不拉几地放在家里等你来翻找。”

“其实……”云藤抬头看向蔡婷，“李先生之所以在电话里提到遗嘱，是因为他想改遗嘱，他打算将财产的一半留给你。”她将那日从王芸口中得到的真相说了出来。

我……这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不会……”蔡婷的最后一根神经被云藤的话切断，她整个人软瘫在沙发上，喃喃道。

傅延罗睁开半阖着的双眸，从沙发上站起来，妩媚的桃花眼微微一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走到蔡婷面前，懒懒地说道：“不管财产给你还是不给你，你心中的那个魔始终要除去。”

蔡婷一脸惨白地平视着前方。

“啧啧……这人哪，不要过于贪心。”傅延罗摇了摇头，一道白色的光芒从手心里冒了出来，他反手扣在蔡婷的头上，白光倾泻，眼眸中幽绿的光芒渐渐地淡了，蔡婷慢慢地闭上眼睛，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出。

是悔恨？还是愤怒？

没有人知道。

落地玻璃窗缓缓打开，微凉的夜风吹了进来，客厅里的空气染上了些许凉意。

云藤转过头，种植在阳台上的那盆勒杜鹃随风舒展着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