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余生轻吐一口气，缓缓道：“三年前齐斯让我去调查苏氏村的情况，我去当地跑了一趟，结果和一股不知道属于什么编制的官方势力遭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身。我就想着告诉齐斯，这事儿水很深，别掺和了……”

齐斯：“你可以用第二人称，我想我们的交流会顺利些。”

“你的前几任都没这个要求。”晋余生吐槽了一句，但还是换了人称，继续说下去，“当时，你电话打不通，微信、QQ都联系不上，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立刻赶回江城，砸开你家的门，结果发现你躺在卧室里，已经失去了意识。我刚要送你去医院，邀请函就从你身上飘了出来，直接把我拉进了游戏。”

情形和齐斯想象得大差不差，他评价了一句“很合理”，然后以同一频率快速地报出了平板上前十道题的答案。

在晋余生低头记录时，他追问：“既然我已经死了，为什么没有被直接抹杀，还能以植物人的状态苟延残喘至今？”

“不知道。”晋余生说，“开始我以为，是伱运气好，随机到的死法正好是‘病发生亡’，给了我操作的余地。后来我猜测是为了吊着我，好让我拼死拼活进副本赚积分救你。”

他话语一滞，明显把一些话吞了进去，齐斯连忙追问：“然后呢？”

“呵呵呵，就在半年前，我进了《死寂岛》副本，遇到了一个神级NPC，才知道你和祂做了笔交易，因为祂的失误才被游戏制裁，不能归入抹杀机制……”

晋余生的声音不无幽怨，齐斯沉默地听着，呼吸略微急促。

这番话无疑消除了“他没有关于自己死亡的记忆”的疑点。完全有可能是诡异游戏发现了不对劲，直接把他踢了出去，导致他没有反应和思考的时间……

晋余生竟然连这种层面的信息都知道么？

听起来离谱的解释恰恰有其合理性，苏氏村那个邪神十分虚弱，能力存疑，且不怀好意。

故意或是无意地整出些失误来，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以祂的恶趣味来衡量，说不定只是一个巨大的surprise……

苏氏村的那个眼镜男说得对，神明这种玩意儿就不可信，默认是反派准没错！

齐斯近乎于咬牙切齿地报出答案，他堪堪压抑住情绪，接着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当时莫名其妙进了游戏，稀里糊涂通关了个副本，什么有的没的我都没来得及想。游戏问我想许什么愿望，我随口说了想救活你，没想到愿望定下就不能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和人分享心绪了，晋余生打开了话匣子，抱怨道：“我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攒了五十万积分，才从游戏那儿得到了这套培养灵魂的方案和这座研究院。”

“到这还没完，我还得零零碎碎地兑换各种培养材料，不然以现实里的技术水平，根本没办法进行这种程度的克隆。唉，不是我说，这诡异游戏怎么比我还奸商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平板上的试题翻页。

“CAD……”齐斯又报了一串答案，停顿片刻，问，“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证据依旧不足，他还需要确定眼前的晋余生到底是不是现实里的那个。

或者，诡异游戏是否能够读取他全盘的记忆，并模拟出记忆中那些角色的自我认知。

晋余生不疑有他，回忆道：“九年前，我和你都被关在一个伪装成青少年夏令营的邪教窝点，你半夜爬起来撬了所有的锁，顺带放了把火。”

“当时我的一条腿被打伤了，跑不快，落在后面。火势蔓延得很快，我大声求救，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可是所有人都光顾着逃命，没有一个人回应我。就在我以为我要被烧死在火场里时，你折了回来，背上我一起跑。”

过去发生的事以另一个当事人的视角陈述，别有一番趣味，尤其是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

齐斯的嘴角不可遏制地弯了弯：“三个月才能制造一个新的克隆体，你为什么不多观察我一会儿？三天生不出灵魂就销毁，有点浪费啊，不像是研究院会做出的选择，反而像是诡异游戏给副本设置的时限。”

一套试题已经完成，晋余生关了原有的文件，又打开了一个新的文件：“不知你是到现在还没认清现实，以为自己在副本里；还是说出这么一番话激将，想让我多留你一会儿……”

“但事实就是，三天时间已经足够确定结果了。再留着你只会增加成本，包括医药上的和治安上的。”

“合理的理由。”齐斯笑着说，“你这个研究院不太正规啊，明知道我这么危险，竟然还让我在那个房间里独处那么久。要是那帮研究员再晚进去一会儿，我说不定真会砸碎玻璃罐自裁。”

“那玻璃罐很结实，人力无法破坏。”晋余生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不过那帮人确实越来越不上心了，背后说我是异想天开的精神病不说，还拿着我开的工资摸鱼划水……”

就这么一问一答间，齐斯完成了所有测试，也收集到了足够多的信息。

他看着面色微凝的晋余生，状似随意地问：“结果如何？”

“智力测出来的结果比之前几个克隆体都要高。”晋余生沉吟着说，“而且，你在各个维度给我的感觉都和他几乎没有区别。”

“是么？”齐斯闻言，笑容粲然，含讽带刺，“你到现在还坚持认为我不是齐斯么？”

“我看起来是齐斯，认为自己是齐斯，思想记忆是齐斯，行为选择也是齐斯，那我又为什么不能是齐斯呢？”

晋余生不语，伸出手指在平板上点了两下，调出镜子，举到齐斯面前。

镜中的青年苍白如鬼，脖颈细长，黑得惊人的瞳仁死物一般镶嵌在眼白中，像深渊般吞噬所有光明。

分明是一张熟悉的脸，却传递一种强烈的非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