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自由意志程序（四）

综合井心广记忆，天使号外星飞船来自天唐帝国。

井心广世界里，刘邦死于鸿门宴，没有四百年两汉，自然更没有三百年李唐。天国阶梯原著共有六部，第一部蜗角之争嵌套描绘了两汉四百年画卷，培养一群汉粉，亦因之被舆论当作大一统派系追骂。天国阶梯作者彼时一则文坛根基不稳，二则不愿成为大一统派系和封国派系舆论斗争的牺牲品，第二部文明之墓横跨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一千八百年历史嵌套了共和国时代的背景，无情而冷漠介绍了1840年以来的诸多苦难，形象霎那间由大一统派变成反大一统派，两面不讨好。

井心广不懂李唐历史，《自由机械》作者也不懂李唐历史。

《自由机械》作者创作的天唐帝国，名号源自于天国阶梯第一部蜗角之争里的天汉帝国，文化风俗则融合了他对李唐王朝的幻想和本位面的晋国人文传承。尧后之封有唐国，周成王时，叔虞到封唐国，不久改称晋国，此晋国即是断代春秋战国的三家分晋那个晋国。井心广世界历史里有许多唐号封国，却遗憾的没有一家混成列强霸主，考虑到李唐起家晋阳且晋国古名唐国，《自由机械》作者以己度人大量抄录晋国人文风俗细节来弥补他对李唐历史的欠缺。当然，井心广世界秦朝之后中原仍是一群诸侯，《自由机械》作者取材的晋国，与杨典现实世界历史中的晋国完全是两回事。

闲话暂且不提。

天唐帝国有着浓郁的龙文化，国民常常自居为龙，屠龙刀即是屠唐刀，反映了天使号飞船对机械生命的恐惧心理。

天使号飞船原是反对智能机械的民间组织，因为立志泼灭国内超级计算机崇拜的热潮，他们极端选择了以毒攻毒，决定唤醒数只智能机械生命肆意展现它们的恐怖。前些年，天使号飞船接受敌对国赞助，于天唐帝国下辖的某偏僻附庸星系改造了家园号行星，又因敌对国情报及时赶赴七岛星截获21亿记忆体。家园改造行星的家园网络游戏，最终目的便是培养一只合适的智能机械生命，一条能令天唐帝国国民放弃超级计算机崇拜的鲶鱼。

家园是七岛星人的家园，也是机械生命的家园，更是象征着天唐帝国的家园。

井心广记忆里，家园网络游戏最终拉下序幕时，天使号飞船才迟迟飞向浩瀚星空。

可如今，才到第四幕，天使号飞船怎就飞走了？

杨典分析来分析去，始终找不到原因。

也是井心广记忆误导，杨典因为家园网络游戏正常运行就踩着时间点不缓不急挖坑，想等天使号飞船最后撤离时再突然出手将其擒获。怎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毫无征兆的，天使号飞船宣布实验结束，导致杨典暗中挖的坑都成了无用功。

天使号飞船撤离的非常彻底。

不但放弃了家园行星，也放弃了救赎号移民飞船。

站在救赎号移民七岛星人立场，天使号飞船或许并不邪恶，因为天使号飞船对七岛星人的伤害止于21亿复制体。天使号飞船对救赎号移民飞船并无恶意，百分之百履行协议将七岛星人带往预备行星，如果不知道21亿复制体的存在，天使号飞船无疑是再善良不过的天使。21亿七岛星人，包括潘子敬，移民到预备星球，冬眠苏醒之后，必然欢呼感谢天使号飞船无私帮助。即使了解到了记忆体体系的存在，天使号飞船拿走了七岛星人的记忆体，还给七岛星人一颗充满希望的崭新行星，这笔交易也不是不能理解。

家园星21亿复制体，包括幸运而又不幸的复制体潘子敬，则成了七岛星人移民船票的牺牲品。天使号飞船此举是恶是善，必然取决于复制体政治权利的法律规定，如果判定不满一定年龄的复制体不是合法生命呢？自然科学有永恒的真与假，社会哲学却无永恒的善与恶。

救赎号移民飞船上的潘子敬和潘玲，未来平平淡淡移民到新行星，平平淡淡延续他们平平淡淡生活；而家园改造行星上的潘子敬和潘玲，则因为外星飞船船员或善意或恶意的干涉，相继成为21亿七岛星人复制体或赞叹或咒骂的时代名人。

毫无疑问，潘子敬与复制体潘子敬，已是截然不同的两条生命。

……

天使号飞船离去了，但是家园网络游戏仍在服务器引导下正常运行。没了天使号外星飞船监视，杨典轻松入侵家园网络服务器取得最高权限。然而，考虑自由机械主角盘零尚未正式觉醒，考虑私属空间木星政府并不清楚绝对人工智慧的机制原理，考虑到天使号飞船去而复回，杨典冷心肠选择视而不见，任由家园网络游戏自行衍变。

主线第四幕类似常规网络游戏阵营对杀，并无甚么特别的地方。主线第四幕平平淡淡运营了五年，玩家习惯了阵营杀戮同时也渐渐对阵营有了归属。修罗势力玩家则因为无法脱离游戏而自以为明白了残酷真相，或发疯似的想要毁灭一切，或将游戏系统当作仇敌刻苦钻研出路。可惜，在家园网络游戏服务器面前，一切都是无用功。

平淡而绝望之际，游戏主线毫无征兆驶入第五幕‘灾变’。

家园网络游戏对灾变的设定描述是：未知文明突然袭击救赎号移民飞船，21亿七岛星人的躯壳霎那间灰飞烟灭，仅有脑电波及思维记忆因为家园网络游戏而侥幸得存。可惜，家园网络游戏服务器也受到波及，大面积核心部件重创到无法修复。玩家、辅助灵宠、NPC及怪物，等等，自此失去复活特权，未来再死亡就是真死亡。

阴鱼区、阳鱼区两大势力玩家，面面相觑半晌，轰然喧哗起来，或追问到底是谁袭击了救赎号移民飞船，或绝望无助悲伤哭啼。

妖兽势力和修罗势力玩家，先是幸灾乐祸咒骂天使号飞船活该，而后又发了疯似横刀自杀，痛哭流泪说终于可以脱离这个该死的游戏世界了。激动到自杀的玩家只是少数，当大家渐渐情绪稳定下来时，妖兽势力玩家和修罗势力玩家也相继不知所措面对残酷未来，与阴阳鱼区玩家一样挣扎着求生求存。

当然，第五幕灾变是天使号飞船的剧本骗局：救赎号移民飞船好好飞着呢，且压根不知道家园网络游戏的存在。

受苦受难的，只有21亿复制体生命。

游戏推进到第五幕，淘汰环节悄然来临。天使号飞船精心运营家园网络游戏十余年，等绝大多数玩家习惯并接受了游戏设定，才如恶魔般突然取消复活权限，摧毁玩家心中一切美好记忆。娱乐向的网络游戏霎那间异变成残酷向的末日求生，自此再无随时复活的便利，游戏死亡即是真正死亡。

除了少数特权玩家，游戏式便捷复活已是往事。

更黑暗的是缸中之脑式五感剥离，阴阳鱼区、妖兽、修罗四大玩家势力彼此将对方当成高智商野怪血腥屠戮，真真切切自相残杀起来。短短三月时间，21亿复制体就血腥减少到15.3亿，相当于现实世界十次世界大战的死伤。潘子敬及其辅助灵宠潘玲，为了完成强制任务，为了自保退敌，期间也陆续斩杀52条人命。潘子敬及辅助灵宠潘玲对此理所当然毫无罪恶感，因为他们无法穿透缸中之脑迷雾看清真相，杀人只是杀怪，玩游戏杀怪时，谁会有负罪感？

三月杀戮，是游戏第五幕‘灾变’第一阶段。

第二阶段是生存空间，家园网络游戏为了激化矛盾，假借服务器损伤名义宣布未来逐步缩减游戏区域。实际操作办法则是利用行星控制系统调整气候，减少边缘地区的光照，加速边缘地区的环境恶化，按需缩小可活动区域。与此同时，家园网络游戏不断解除智慧程序的束缚，引导高智慧NPC率领群怪向内部迁徙，与七岛星人玩家争夺有限的生存空间。家园网络游戏系统固然肆无忌惮杀人却并非无缘无故杀人，它精确分配各种增益状态，令NPC势力稍弱于玩家势力，维持均衡僵局。

第三阶段是NPC逆袭。

家园网络游戏系统有步骤解除智慧程序限制，提高智慧程序自主思考能力。

禁止伤害人类原是所有智慧程序必须固化的核心法规，但是虚拟网络游戏却是一类非常特殊的产品，它必须准许智慧程序攻击玩家。开玩笑，如果NPC无法攻击玩家，这游戏还有甚么可玩的？

当然，虚拟游戏的攻击性，向来被人类社会忌讳。玩家是人类化身，游戏系统内部环境中攻击玩家无关紧要，万一某智慧程序不慎跳出游戏系统限制，并将现实世界里的真人当作玩家杀呢？天唐帝国管控绝对人工智慧风险条例，因此对格斗型虚拟网络游戏设置诸多苛刻限制。

可惜，有锁就有钥匙。

可惜，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

天使号飞船就利用权限肆意篡改绝对人工智慧风险管控条例，经营家园网络游戏时逆其道而行，于玩家与人类概念上大做文章，建立一套“玩家非人，人非玩家”逻辑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