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　输出革命

听到哪里出事，不分青红皂白先问责地方官员，自古至今都是官场痼疾。为了不背黑锅影响仕途，官员也趋利避害对地方顽疾视而不见。有些事儿就是这样，不管它不问它啥事也没有，若想解决问题触及到既得利益者反而诱发种种不可控事件，而官员最怕的就是这些不可控事件。

譬如这红衣军造反，莱芜县官如果郑重其事上报，朝廷第一反应绝不是遣军平叛，而是拿下县令的乌纱帽。为了乌纱帽，莱芜县令只能忍，忍到祸因越积越厚，忍到无法再忍。所幸这伙红衣乱贼非常体贴他的难处，明昌七年八月末，红衣贼竟然依法缴纳夏收粮税。胁迫县令不杀不骂不劝降，准时足额缴纳粮食，这样的乱贼当真千古难见。莱芜县令惊的瞪大双眼同时，也驱散了心底最大阴影。

大金国的正税并不多，田税百分之三且分上中下三等田，商税也是百分之三，牛头税则二十五口为一牛具，比宋辽都轻了很多。可事情不能只看纸面吶，比如田税实际征收中全部都按照上田标准征税；比如牛头税全按照牛数征税，逼的百姓宁愿荒废田地也要把耕牛藏起来，因为一头牛的附加税胜过几十亩地；比如丝绢税劳役税物力税户调税等苛捐杂税，再加上胥吏豪绅奸猾贪暴，百姓真实负担胜过纸面正税十倍。

红衣贼夺权之后私自更改税制，废除牛头税桑税绢税等杂税同时，又把田税调高到亩税一斗，某些奢侈品商税甚至提高到二税其一的可怖税率。就正税而言，红衣贼的盘剥比金国凶残三倍有余，可实际执行中由于少了中间盘剥，却等同给百姓减税三分之二。或许正因为红衣贼腰包肥满，才不介意金国些许纸面正税。红衣贼纳税标准，田税细分上中下三等且下等居多，牛头税也按照历年最低标准，总税额少的可怜。可不管如何说，莱芜县夏收百分之百完税了，而且朝廷拿到手的并不比往年少。从这个角度来说，大金国应该拉横幅感谢红衣贼协助朝廷征税，尽管这事儿怎么看怎么离谱。

红衣贼发展非常迅猛，短短数月就滚雪球般坐大，将党羽遍布县城内外。八月纳税完毕，感受到红衣贼统治实利之后，周边各县底层百姓纷纷呼吁红衣贼去他们县主持公道，我大金真真切切的快国将不国啦！可莱芜县令除了躲在家生闷气也没甚好办法。红衣贼早早就杀入莱芜县城，将乡绅县吏铁血清洗一遍，如今衙门里站的全是正儿八经红衣贼。朝廷来往文书全由红衣贼撰写，你让莱芜县令除了跪谢不杀之恩还能有什么办法？莱芜县令唯能无奈叹息，感慨这和陷城有什么区别，唯一区别也就他头上的官帽还是大金国的官帽罢了。

……

其实杨典有苦自家知，根据地建设并没有莱芜县令想象的那样顺利。

新历2年春，杨典灵魂强度毫毛级小幅度提升，仿生智能机器人总数增至7638。杨典率领七千六百仿生智能机器人为枝干的红衣军南征北讨，拔除无数钉子并实际控制莱芜、新泰两县，疆域覆盖鲁中山区，的确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可仿生智能机器人数量劣势，也随之越来越突出。金国山东驻军颇多，镇海军驻益都府，亦是山东东路总管府所在；天平军驻东平府，亦是山东西路总管府所在；定海军驻莱州；安化军驻密州；泰武军在兖州；武宁军驻徐州，等等，凡三四万正规军。仿生智能机器人虽然全部肉躯凡骨，辅脑辅助下却能人人如战神复生，譬如最简单的弓射，辅脑超级运算风速引力再精确控制肌肉发力，立成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仿生智能机器人不怕与金兵作战，奈何金兵不肯与红衣军作战。

金军有句俗言，不能打一百余个回合，何以谓马军！这句话形象描绘金军的作战特点。金军以骑兵为核心，习惯采用左右翼骑兵迂回侧击之战术，与敌交锋失败，立即利用骑兵的机动性退出战斗，然后重整队形，连续不断冲锋，即谓之“更进迭却”。宋军以步兵为主，其可不畏惧金军冲锋，却不可不畏金兵数十次乃至上百次连续冲锋，只要期间有一次失误乱了阵型，等待宋军的就是一场全败。亦是因此，宋军小胜颇多，但是一场大败就能带走先前所有战果。

基于金军特色战术，红衣军也迅速组建骑兵围追金军溃卒，所以战场尚可完败金军。但是地盘防守就麻烦了，金军分成小股四散劫掠百姓，红衣军顿时束手无策，毕竟只能救其一而不能救其二。为了保护根据地百姓，红衣军主动放弃扩张，将辖区暂时限定在鲁中山区，借助登高远望、山川阻隔和即时联网体系不断猎杀大小股金军。

可这种策略，也很快遇到瓶颈。红衣军改奉“歼灭敌军有生力量”战略之后，两三月不断伏击陆续斩杀七八千金军，这几乎相当于金国山东驻军三分之一实力。金军零散作战时尚感觉不到失血，等各方合起来统计战损不禁冷吸一口气：战死八千正卒，说是一场大败也不为过。金国山东驻军立即紧急上报，请求朝廷发军围剿鲁中红衣贼。山东驻军已令红衣军无法顾全百姓，再来几万乃至十数万援军势必更加棘手！

杨典再次调整策略，决定输出革命，削弱金军对鲁中山区的关注力度。杨典组建两支五百仿生智能机器人纯粹骑兵纵队，令一支袭击山东东路总管，然后逃向登州莱州，并以登州莱州为中心大肆刺杀金国官吏军卒；一支袭击山东西路总管，然后逃向梁山泊，并以梁山泊为中心大肆刺杀金国官吏军卒。这两支破交战纵队卸去红衣，只在颈间悬挂红巾，立志复现元末的红巾军。与此同时，杨典又利用莱芜县令和新泰县令两只傀儡向金国朝廷喊冤诉屈，说鲁中本无乱贼，你瞧今年粮税分文不缺，都是一帮骄兵悍卒借剿匪名义搜刮才逼反了登莱济东平等地百姓。

也许时来运转，杨典输出革命分散金军注意力同时，金国北疆突然动乱起来。新历1年与新历2年之交，金军成功平定阻卜叛乱却也扫清了铁木真崛起漠北的最大障碍；新历2年11月，又有契丹据信州等地叛乱，号称部众数十万，震动金国朝廷。为令金国朝廷顾此失彼持续失血，杨典旋即令登莱纵队五百骑渡海辽东，冒充契丹叛党伏杀金军，令金军无法从容平定契丹叛乱。

凡此种种，鲁中地区压力骤减，杨典终于可以舒心种田了。

唯可惜，一千仿生智能机器人输出革命吸引仇恨，也令杨典手头只剩下六千六百余仿生智能机器人可用，削弱了种田攀科技树的进度。所幸仿生智能机器人的效率胜过八级工一万倍，仍然快速复现出蒸汽机和后装火枪等跨时代装备。

工业重建和科学创新是两回事。

杨典初次种田，也曾目光狭隘片面的追寻现实世界历史脚步，不但错误的将蒸汽机列在首位，还错误的把橡胶密封当作蒸汽机前置科技。直到仿生智能机器人反馈问题，杨典才晓得蒸汽机压根不需要用橡胶来解决密封性问题，最少瓦特式蒸汽机不需要。一个简单的事实，瓦特改进蒸汽机时，密封橡胶还没有现世。瓦特式蒸汽机的密封性，丝绸足以解决，至于密封质量和工作时间，呵呵，你要知道一点，计算机只能连续运行十分钟时候，它已经成了饱受关注的国防利器。与其纠结丝绸质量，还不如下功夫改进瓦特式蒸汽机那可悲可怜的热效率呢。

杨典对蒸汽机有所了解，但是复现蒸汽机计划仍然出了意外。不是因为蒸汽机复现困难，而是因为蒸汽机的低效无用。现实世界历史中，制约早期蒸汽机发展的不是材料和工艺而是各种热学原理，要知道，20世纪早期的蒸汽机还在稀里糊涂运转呢。早期蒸汽机设计，许多地方严重违反热学原理，那是创新必不可少的磨砺，但重建时再重走老路就是傻瓜了。仿生智能机器人共享21世纪科技树储备，用21世纪热学理论重造瓦特蒸汽机等同2014年复现土法炼钢，是科学的倒退而不是进步。

无中生有的发明创新，和工业重建根本不是一回事。与其耗费心力制造傻傻笨笨的瓦特蒸汽机，不如用21世纪热血理论重新设计一款高效蒸汽机。仿生智能机器人联网模拟数日之后郑重提出意见，请求杨典拿下蒸汽机，越过现实世界科技树壁垒直接上马简易式蒸汽轮机。简易式蒸汽轮机并不必需涡轮，即使需要涡轮等难配件可通过辅脑精确锻造，而蒸汽轮机的热效率则是瓦特蒸汽机拍马屁都赶不上的。

有了21世纪热学理论储还去造瓦特式蒸汽机，那不是科学而是反科学；有了21世纪技术储备还去重走历史老路，那不是唯物主义而是教条主义。立足现实展望未来才是真唯物真科学，有了21世纪技术储备就要利用这些技术储备，有了两千一百仿生智能机器人辅佐就要利用这些可贵的人力资源，走出一条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科技发展史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蒸汽轮机一样，仿生智能机器人越过了燧发枪、刺刀、纸壳定装、火帽、雷汞等等技术锁，直接设计一柄纸壳子弹的后装枪。其实，两千两百高素质仿生智能机器人足可推进至早期铜壳子弹，但考虑培训土著困难注定无法及时补充人力资源扩产，考虑铜壳子弹的巨大消耗，还是且用纸壳子弹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