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你清楚刚才的所说的话对日后意味着什么吗？”

尽管艾森把一切决定权交给他，但事后的询问是必不可少的，他希望在他临近退役的几年间，尽量多给霍修灌输一些看上去可能属于迂腐、软弱，但实际运用时却必不可缺的为人处世知识。

霍修很欠缺这些。

“我知道。”霍修点头，“我几句话就捅了个大篓子，把军委所有人都给得罪了，恐怕除了你和麦克，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在背后评议我，说我不懂事，乱说话什么的，甚至有可能在日后处处针对我。”

听到霍修仔细的分析，艾森倒了沉默了很久。

“那你有什么想法？”老伊顿终于觉得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从霍修刚才的话来推断，他也不全是头脑发热，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会有什么后果，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无论如何，就算把我赶出军委，我也要保证边缘几颗殖民星都在自己人手里，保证舰队大权仍掌握在我手中。”霍修面无表情的说，前排开车的刘少校神情一凛，但很聪明的把这些话完全过滤。

“如果他们真的以为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我动手的话。”他补充一句。

霍修的话代表什么，艾森再清楚不过，平静依旧的表面不等同于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与他有紧密关系的殖民星有德尔塔星系、爱普西龙星系、伊塔星系、捷塔星系、奥希克星系，一同五颗繁荣的边界殖民星，舰队则有第四舰队、第五舰队和第六舰队，其中第五舰队是公认的王牌，自从霍修执掌之后，再无败绩。

他振臂一呼，殖民星还有哪个领导人不听他的？舰队就更不用说，第四舰队在麦克的授意下，就经常与第五、第六舰队打得火热。

如此庞大的力量，就算是现在强大的联邦也不敢轻易招惹（前提建立在谁担任总指挥上），霍修的威名不光是联盟，联邦内部也同样响亮无比，那些军官们谁也不服，认定联盟必将衰败，但只要有霍修在，他们就不敢轻易下手。

这就是威慑力！

“你还需要慎重。”艾森说，“你力量足够，但却没有太多能够发挥这股力量的人手。领导者再强，如果没有能够揣摩他心思，完美配合他决策的部下，仍旧是一个失败的领导者。”

“我明白。”霍修点头说，“我也尝试努力着，但不管有没有那一天，我都不会是任人欺侮的角色。”

“我今年已经八十三了。”艾森感慨的说，“离退役还有两年，拖死拖活也就是七年，不过可能性不大，我在尽量在这短时间内多给你准备一些。如同你刚才那句话，不管是否用得上，你不会是任人欺侮的角色。”

“但你要忘掉今天车上所说过的话。”

霍修把目光转移到窗外。

艾森·伊顿是他的外公，但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名对孩子谆谆教导的家长，像一名引导自己孩子成长的父亲。说实话，由于职业的不同，霍父在他十九岁以前灌输的一切，并没能塑造一个理想的霍修。

反而是艾森·伊顿，从他十九岁参军开始，从那一次次折磨挫败和再次把跌倒在地的他扶起来时，到后面有意无意的安排，结识的朋友，刻意的调派。他一次次领会，也一点点成长，直到今天，艾森仍在扮演着默默无闻的铺路人角色。

他成就了霍修的传奇，也证明了自己的伟大。

……

两人一路无话的回到伊顿家的宅子里。

一老一少刚走没几步，老管家就找到了他们。

“长官，小少爷！”老管家是退役的军人，这个称呼一直没变过，“亚洲区司令官赵毅带着他公子登门拜访，目前在客厅候着。”

“你忙吧，外公。”霍修说着就要离开。

“哎，回来。”艾森笑着抓住他的肩膀，“我住在这里好长一段时间，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你到场的时候来，你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走了，让别人把面子往哪儿搁呀？”

老管家也笑着说：“长官说得对，赵将军估计很大程度上是想要结实一下小少爷，若不然也不会把自家公子也带过来了。”

“他儿子？”霍修摇摇头，“好吧，毕竟也是我昔日上司的儿子，看几眼也行。”

他们在前院客厅里遇到了赵毅和他儿子，两人迎了上来，不过却有些怕生的躲在了他父亲身后，直到一声咳嗽，赵伟明这才站出来。

“两位长官，你们瞧着臭小子居然还怕见人！”赵毅笑呵呵的说，一头黑发，身姿挺拔，也算是个健壮的军人。

“赵将军，现在是私下场合，不必称呼我为长官，再说我也是你的晚辈。”霍修面无表情的对他说，“原谅我的表情太僵。”

“没关系，霍公子。你这个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保准以后几次针对性治疗下来，又会恢复以往帅气的面孔。”赵毅找了一个别扭的称呼，但总算不比对一个年纪小他一半的年轻人喊“长官”要怪异。

“老长官。”赵毅随后又对艾森打招呼，“出来，臭小子！”

赵伟明站了出来，先是对艾森问好，然后又对霍修说：“霍将军，上次我们见过一次的。”

“哪里？”霍修说实话还真记不起哪里见过这号人物。

“您是贵人多忘事。”赵伟明说，“十几天前发生的一起车祸，我当时也在现场，看到了你和伊顿将军。”

“哦，有点印象。”霍修点点头，其实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了，那天那眼睛长天上的家伙怎么样啦？你和他是朋友吧？”

“我和他不算朋友，顶多是偶然相识，没多大交情。不过直到今天，他一直在医院躺着，他父亲也对这件唐突的事情表示歉意，希望没有影响到两位将军出行。”他似乎急于撇清里面的关系，殊不知霍修只是随口问问，完全没放心上，何况以他的地位，如果斤斤计较这些芝麻小事，还像什么样？

“怎么回事？”赵毅把目光投向赵伟明，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车祸？

就在赵伟明窘迫时，霍修摆摆手，说：“没事，几个小毛孩闹了场乌龙而已。”

“那就好。”赵毅瞪了一下赵伟明，大有回去找你算账的意思在里面，不过赵伟明也松了口气，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霍修并不像那日表现的那样，一个不顺眼就让警卫打断一个警察局长儿子的腿，而且还爆出自己的大名让当事人瑟瑟发抖，事后担惊受怕好长一段时间，他老爸的啤酒肚都小了些，听说瘦了十几斤呢！

“今天我来也没什么大事。”赵毅笑着说，“主要是遵从家父想法探望一下老长官，带了一些对身体有益的茶叶，草药之类的，另外恭贺霍将军近日的晋升和担任的联盟陆军副司令。”

赵毅的消息倒挺灵的，军委会议从结束到现在才过了两个小时他就知道，想必也有些关系在里面。

“这没什么，你不说我也该忘了。”霍修一点也不在乎这个职位，“赵晋将军最近身体恢复得还好吧？”

“多谢霍将军的关心，家父目前的情况很好，已经能够独立行动了，医生说再有几个月就可以康复出院。”

“嗯，我会找个时间探望他的。”霍修说。

“家父肯定会非常高兴的，听说你来地球之后就一直在关注着新闻，也一直催我来看看，多打听一些战争期间的事儿，特别是他的老对手。”赵毅说着说着就笑了，老对手无疑是奥斯丁·克鲁兹，但目前这家伙却也归顺了联盟。

“赵晋是个称职的军官，只可惜退役得早。”艾森说，几个人坐了下来，老管家给他们倒茶。

他们闲聊起来，不过也没什么可说的，主要就是联络一下感情，还特地让把话题转移到年轻人身上，无非就是想让赵伟明能够结识一下霍修这号分量不亚于艾森·伊顿的军方大佬。

不过霍修与赵伟明没什么可聊的，他今年三十岁，而赵伟明小他六岁，但眼界和阅历就相差了无数倍，如果实在十几年前，或许霍家大少爷会与他聊得很欢乐，酒吧、夜场女人跑车之类的，糜烂的富家子弟生活无非就这样。

但他现在已经摆脱这个范畴。他的地位在联盟中处于顶尖，他不需要靠山，自然也不会像那些二世祖一样搞什么所谓的“扮猪吃虎”，比拼家底，谁谁谁的父亲是哪方官员，谁谁谁的父亲又是议员什么的。他就是他，军委委员，舰队司令，身份一摆出来，其他人永远只有高攀他的份。

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把昔日纨绔的霍家大少爷踢到线外，与这些依靠家里头的年青一代相比，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他们只知道喝酒泡妞，在家庭的庇护下发展，永远不会知道战争的残酷，与敌人拼杀时的热血沸腾，战友之间的难舍情分……

他感觉自己老了。尽管三十岁才刚刚度过人生的四分之一，还有九十年的岁月在等待着他，但他真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那种年轻而又有朝气的时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超越沉稳的阴沉。

【关于本书的。最近写得有点慢，大都是在考虑如何处理结局让它不太突兀，虽然后期写得很不在状态，但尽量去让看书的各位满意。另外，如果想一次性看得爽一点的，还是养肥一次杀吧，大概月底的时候结局应该就出现了，到时候看起来也更连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