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事件一共持续了一个月。

霍修这段时间是大事没有，但小事不断。重要的比如授予勋章之类的他必须要参加，但不重要的，像是调查组的问话方面，他烦了就直接让安妮去当挡箭牌。到了后来，两个人学乖了，整天就以军情人员的身份出现。

不过，等他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心中也仍有不少问题在困扰着他——一开始还没怎么当回事，但当他把这些问题与整个事件联系起来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或者说，他的理解被困在一个圈子内。

他脑子非常灵活，用别人的话来说——他是个天才，但他习惯认为自己脑子转得比别人快一点。

他觉得，这次的事情就像他几年前参加的军事演习——罗杰·伊顿将军被迫取消演习的那一次——那次他们所有人都被“规定”只能在指定的圈子内活动，战斗，直到获得胜利。

就像他这次一样。

只有向他当初那样跳出圈子外，直接去俘虏指挥处“操控一切”的军官们之后，才会获取最终的胜利。

把两件不相关的事情互相对比——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结合点，这次的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他所得到的答案，或许称之为“胜利”，也始终是在这个被画出来的“圈子”里进行的。

那，这个“操控一切”的指挥官，到底是谁呢？

事实告诉他，他现在完全是闷得发慌，导致脑子不断胡思乱想；但直觉告诉他，他绝对没有想错，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但答案已经很难再去寻找。

“安妮，你觉得事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霍修实在想不出头绪，习惯性的问呆在身边的安妮。

“当然没结束。”她说，“只不过已经不再我们的职责内——买卖军火的幕后人物到底是谁还没查出来呢！”

“不过这都是宋佩兰的事情。”霍修想的不是这一点，“我只是觉得，商联为什么能找出军情局都无法寻找到的海盗头目行踪？那个头目到底是听了什么人的话，然后‘恰巧’的出现在地面的？最后的中将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你的脑袋现在好乱呀！”安妮听完他的话，忍不住做出一个头疼的模样，然后帮霍修揉了揉脑袋，“给你揉揉，别想那么多啦，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或许就会有其他调令下达了。”

“或许吧，我感觉自己都要发疯了。”霍修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安妮，“如果有一根线……”

“有一根线！”霍修脑海突然闪过一道光芒，“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现在才想到！”

安妮奇怪的看着他。

“安妮，我们来一个假设——如果有一个神秘人，那个海盗头目无理由的相信他，商联被他控制，军队、政府里都有他的人，一切就想通了！你看，神秘人编了一个理由，让海盗头目弗洛克某天去地表的秘密基地，随后神秘人又通知商联的人，让他们抢先与军队去剿灭海盗并抓获头目。如此一来，民众自然对私人保安公司抱有好感，从而间接促进殖民星法律的变革。”

“而后来，我的掺和让事情失败。但神秘人在军队中安插的人，就比如那名冯·约克中将。因此，他自然能够让海盗伏击那群前去的军队，然后又刺杀军官，再让海盗们承担这件事，这届政府同样完蛋，也同样能够达成他的目的。”

“这好像能解释得通。”安妮跟上了霍修的思维，也觉得事情有道理，“但那个神秘人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就和宋佩兰追查的目标一致了！”

安妮看着霍修，然后说出他的推测：“蓄谋叛变？”

“对，如此巨大的军火输出，恐怕只有为战争做准备，而伊塔星系是一个重要的关口。且重要的是——这里有一群只为钱，而不管其他的商联，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当然是大批军火从近地区走私到远地区！”

“因此，唯一对他们有威胁的恐怕就是海关。他们当然可以绕远路，但那群不安分的海盗又成了一个大问题；他们也可以攻击海盗，但星际舰队对这种使用大型武器的事情特别敏感，做不长久，唯一只能是让大型武器合法化！”

“所以他们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推翻现行使用的这条法律了？”

“只是其中一点，如果政府的人也是他们的成员，那只能说在他们目的达到之后，这整个星球就算沦为兵工厂，也不会有人能在短时间内察觉。”

“这倒是能够把事情完全解释清楚。”安妮赞同道，“长官，我们还需要继续查下去吗？”

“查，有线索就查。”霍修果断的说，“还记得上次围剿海盗组织时，从海盗身上获得的那个神秘人的通讯号码？”

“一直放着呢！”安妮说完，两人当即去寻找一套军情局专用的通讯设备，并准备实施追踪。

但号码拨出去，接通一秒后，立即就被人挂断了。

“安妮，找到来源了吗？”

“太快了！”安妮摇着头，“就算是军情局最先进的机器，想要追踪这种量子信号也需要十几秒钟。”

“那没办法了。”霍修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去找宋佩兰吧，她正好是负责这件事情的，而且我隐隐觉得，那女人始终有事情刻意隐瞒我。”

霍修找到宋佩兰，把他自己大胆的推断说出去之后，她的表现却像是在听一个故事般，没放在心上。

“但长官，这一条关键的线索呀！”霍修很不理解，“你不是一直想要查出远地区到底是谁在吸收这批军火吗，难道这次有了线索，你又要放弃？”

“我没有放弃。”宋佩兰说，“但这没你的事，你也没有这方面的权限，这种事情导致的一系列问题，不是一两天就能查清的。”

“可是——”

“没有可是。”宋佩兰走到他面前，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回去休息，做你该做的事情。”

“该做的？难道是躲起来做缩头乌龟？”霍修拍掉她的手，十分愤怒，“你不就是比我官职高吗，半点风声也不肯透露，每一件事都要我自己查出来！搞得我好像双方都算不上的编外人员！我告诉你！就算没有你，老子也能查出真相来，到时候你就会非常后悔的求我给你线索！”

“到时候我——”霍修抬起右手，刚想做某种国际通用手势，但曾经良好的教养令他适可而止。刚才的粗口对他来说已经够出格的了，甚至不太不适应，虽然军队中有不少这样的人。

宋佩兰似笑非笑的看着气恼的霍修，等他不说话后，她说：“对你上司一通臭骂，我也不还嘴，现在可以消气了吧？”

霍修瞪着她，但他在骂人方面的功夫实在是不怎么样，最后甩手离开之前，只能说道：“你等着，某天我军衔比你高之后，我发誓会挖掘你身上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让你后悔万分的！”

霍修气呼呼摔门而出，留在后面的安妮朝宋佩兰露出了个抱歉的神情，说：“长官，请不要介意，这一系列的事情实在是太恼人了，而且他习惯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到完美无缺……”

“我知道，他是一个执着的男人。”宋佩兰笑着表示理解，“但这次的事情很难有一个合理的答案，牵扯的方面太多。”

“我知道，长官。”安妮理解的说。

“你平时多给他引导这点，别让他老是眼高手低，把自己当做一名真正的军情人员——他什么底子都没有。”

“明白。”安妮点着头。

“你要多留意一些，这样能阻止他，不让他在军情人员的身份上晋升过快。”宋佩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这次事件过后他就是上校了，如果搞不好，还真让他成了我的长官，那还得了！”

“明白！”安妮偷笑着，“那我走了，长官！”

宋佩兰朝她摆摆手。

当霍修回到军区的时候，一名士兵找到了他。

“长官，有人邮寄一个包裹给你。”那名士兵说。

“什么人？”霍修问他。

“不清楚。”他摇着头，“只知道上面用的是军队内部的通行条纹码，而且优先级指定是送到你手里。”

“哦，谢谢。”霍修收下了东西，大约是一个巴掌大的物件，被纸箱包裹着，看外表并不清楚是什么。

他拆开之后，发现是一台崭新的掌上电脑，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份文档，还是声音文件，他按下了播放。

“霍修上尉？哦，对，现在恐怕该称你为‘踩着我们往上爬少校’了。既然你能够拨通我对外界的号码，也能大概猜到一点东西吧？从你几次的表现来看，我得承认，确实挺有手段的，也让我有些意外。但我还是想给你点提示，因为我实在是不愿意见到一位被寄予厚望的人物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对，你猜得对，我不敢轻易对你动手——但凡事都会有一个前提，就像任何东西都有一个价码一样——如果你还敢继续这么给我捣乱下去，我保证让艾森·伊顿那家伙到时候后悔万分——无论是谁也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住手吧，年轻人！这方面不是你能多管的。我实在是不愿意见到朝气蓬勃的年青一代就这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上，尽管你我素未谋面。”

霍修和安妮把这段话完整的听完。当他想播放第二遍的时候，里面的程序却自动运行，删除一切痕迹。

霍修望着手里头的空壳子发愣。

安妮捡起地上的包装袋子，翻了翻，然后问道：“长官，我们要追查这东西的来源吗？”

“不用了。”霍修回过神来，并把电脑递给她，“找个时间，把这些东西交给宋佩兰那女人吧。”

“嗯，我明白了。”安妮点头道。

或许事情还真如宋佩兰所说，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能耐去处理这些事情。对方一直没对他动手，一定程度上是忌惮他自己身后的那些掌握大权的人。而通过这件事情，也使他迫切的希望累积属于自己的权力。

他明白一点，他人的给予虽然好，但却永远都不是自己的。如果某一天他也能达到像自己外公的地步，甚至更高，跺脚都能引起某一行业的地动山摇时，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他还是太年轻，他仍旧需要积蓄力量。但也同艾森·伊顿将军所说过的，他的才能注定会令他掌握格局，获得权力。时代的发展正在创造着机会，远地区魅影频现的背后，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