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不知道此次长途拉练的目的地是哪里，不臣却是知道的，就是他在城南的庄园罢了，不过肯定不是让士兵们直接从西城外绕过去的，那样也算不上长途拉练了，中短途还差不多。

老尤给新军安排的拉练路线是这样的，先从西城外军营出发，然后向北开进，沿护城河绕过北城，再转向南下过东城，最后到达南城外的庄园，整个过程要绕京师北安一圈，总路程接近八十里，按要求还要在一天半内完成，对于一支私人军队来说已经是非常有难度的事情了。

在下了哨塔之后，有士兵按老尤的吩咐给不臣和雪各牵来了一匹马，因为他们俩人要随着大军一路前行的缘故，未免他们累到了，老尤做了一个十分人性化的安排。

不过不臣对此倒不是很买账，他婉言谢绝了士兵给他牵来的马，在他看来，既然这八十多里路披着重甲的士兵都能坚持，他这个只穿着普通布服的一军统帅怎么能够偷懒呢？那样会被笑话的吧？普通士兵不认识他倒还罢了，但是各级军官将校可都是认得他的啊！

不臣不骑马，雪自然也不会骑了，她的身体是感觉不到疲累的，骑马还是走路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而且跟士兵们一起走，她也能更好的观察他们不是吗？

五万新军打着火把，在北安城外的旷野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行军队列，宛如一条滚滚前进的火龙，老尤在安排完了开拔的事情之后便回到了不臣和雪的身边，陪着他们一起步行跟着部队前进。

在前进的过程中，雪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这支军队的纪律性，拉练之途漫漫，但是队列里却没有一个士兵随意讲话嬉闹的，从拉练开始起，行军队列里就保持着惊人的沉默，只能听到军官们偶尔发出的指令声，雪对这样的纪律性十分的惊讶，因为相比起这支军队，他们血族大军的行军更像是郊游或者过家家……

“不臣，我觉得就算这支军队不如查理·安德里斯的军队，可就全天下来说，却也已经是数一数二了，至少纪律性上是如此的！”雪感触颇深的道。

不臣笑了笑，说道：“雪，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世界碎片里的军队吧，虽然都不是真人，只是NPC而已，但是却几乎完美复刻了太古时代国家军队的风采！”

“那倒真要好好见识一下了。”雪有些不服气的道。

不臣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

黎明前的黑暗过去，远处的天空中现出了鱼肚白，此时距离拉练开始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了。

“哎呀，妈呀！”鲁大壮大口喘着气道，“要了命了啊！那些冷面狗是想累死咱们吗？披着重甲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一旁的王二艮皱了皱眉头，他虽然也很累，但是却仍然在竭力遵守着行军条例上的规定。

“闭嘴！行军的时候不能说话你不知道吗？！难道又想害我们被罚吗？！”班长陈浩南厉声呵斥鲁大壮道。

鲁大壮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苦着脸道：“可是班长，我真的扛不住了啊！”

“扛不住也要扛！就好像只有你累，我们都不累似的，但你看大伙，有几个像你这样抱怨的？！”陈浩南怒声道。

鲁大壮看了看班里的其他人，虽然脸色也都有些发苦，但是都在咬牙硬撑着，顿时脸便有点发烧，低下头不言语了。

“唉！”

班长陈浩南叹了口气，这样半夜起来就身披重甲玩长途拉练，要说他心里不埋怨那也是假的，只是他毕竟是在道儿上混过的几年的，心智坚韧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因此也还能勉强坚持，不过如果再这么全力行军几个小时的话，就算他的毅力没问题，身体也会扛不住的。

其实陈浩南班的情况还算是好的，毕竟他们有个毅力强的班长嘛，有陈浩南的榜样在前，其他人就算再累，也会咬牙坚持的，不过其他班便不行了，拉练开始至今五个小时，至少就已经有二十来个班掉队了，他们只是为钱而战的私人军队罢了，也许会畏惧教官的惩罚而能保持一定的纪律性，但是韧性却都是不足的，因为心里没有坚持下去的信念！

“雪，如果这是查理那家伙的军队的话，现在可能一个人都不会掉队的，这就是差距啊！”不臣苦笑着对雪道。

雪恍然的说道：“我明白了，不臣，咱们的军队和查理的军队的差距，在较为极端的情况下才能够发现。”

“是这样没有错！”不臣点点头道：“不过战场上瞬息万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极端的情况肯定会有，而且绝不会少，这就是考验咱们这支大军的地方了，我真心希望他们以后的表现能比今天好一点，毕竟现在只是演习而已。”

老尤此时也跟在他们身旁，听到这番话他嘿然一笑道：“不臣你多虑了，就凭大头巾们的软脚虾军队，如何能把咱们的新军逼到那种程度？”

“老尤！”不臣有点气恼，“咱们的敌人不见得只会是大头巾们的军队！”

“就算是流寇武装也不怕，毕竟装备才差距太大，训练也差得多！”老尤不以为然的道。

不臣被他气乐了：“老尤，为什么你的眼睛总是盯着国内呢？”

尤承宗一愣，瞪大了眼睛：“不臣，你啥意思，咱们还有可能跟查理王或者血云铁骑交战吗？”他能想到的强敌就这俩了。

不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咱们未来的敌人不仅仅会是这二者，还会有不比他们韧性差，战力弱的敌人出现，为了应付那样的敌人，咱们必须得更加努力的强化这支军队才行！”

老尤终于收起了满不在乎的神色，沉下了脸来：“不臣，不是我姓尤的说丧气话，若是真有这样的敌人出现，咱们就只能尽到武人的本分了！”

不臣知道老尤是在跟自己掏心窝子，他苦笑了一声道：“能做到无愧于心就行了。”

老尤沉默了，不臣的洒脱让他有一种自愧弗如之感。

“不臣，难道咱们就不能让这支军队变成国家军队嘛？就像查理·安德里斯的军队那样？”雪听懂了不臣与老尤的对话，有些不甘的问道。

不臣苦笑了一声：“国家军队？我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给他们灌输国家民族思想，他们便不会再效忠于我了，就算他们的军饷是由我来发的也是一样。”

不臣是再清楚不过国家军队的性质了，当一支军队有了思想，他就会去做自己认为最为正确的事情，哪怕是对自己的衣食父母反戈一击都不会有丝毫犹豫的，因为相比于国家大义，衣食供给只是小恩小惠而已。不臣可没有被自己养出来的军队起义推翻的兴趣……

“那你就去做这个皇帝嘛！这样不就顺理成章了？”雪皱着眉头说道，这还是她第一劝不臣称帝呢。

“不是时候。”不臣摇了摇头，“雪，相信你也能看出来，这个国家已经烂到根子里了，不进行一番脱胎换骨的鼎革是不行的，但是若要进行脱胎换骨的鼎革，我手里能用的人才却太过稀少了，如果贸贸然去登基称帝，整个国家机器还是老样子，能动员出的国力就只有百分之一的话，就算我通过各种手段得到了几万国家军队，最后也会越打越少，无以为继的。”

说白了，不臣现在的问题还是一个“钱”字，眼下天灾人祸连绵，国家还在大量文学家和哲学家的粗疏统治之下，本来就锐减的国力能动员出的就更加微乎其微了，可是不臣又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为整个国家换上大批有能力的掌权者，导致他手里的资金与资源十分短缺，光是练出五万私军就已经十分艰难了，在这种情况下称帝，顶多能顺理成章的向这些军队灌输国家民族思想，将其改造成准国家军队，但是却对整个大局于事无补，他照样没有钱练更多的兵，反倒是更加恶化了与周边云朝封疆大吏们的关系，为他们割据自立提供了口实，这样一来，完整统一的东国就不复存在了，整个东大陆就又会回到战国时代。到时候如果只是打内战倒还罢了，若是一旦有外敌入侵，这四分五裂的国家不完蛋才怪！

而保持现在这种狭天子以令诸侯的状态，至少能维护国家的统一，封疆大吏们也认云崇名这个天子，到时一旦有外寇入侵，这个国家好歹还能在一个旗帜下战斗，不至于让不臣孤军奋战，把他那点根本经不起消耗的人马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