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败，死亡，背叛……玄奘并不惧怕这些，他早已经历过太多。他所畏惧的从来不是强大的敌人，真正毁灭性的打击，是火种被熄灭。军队可以被击溃，据点可以被摧毁，哪怕他自己也可以为这场战争牺牲，只有一件东西绝不能失去，那便是抗争的信念。

倘若天下苍生皆受蒙蔽，将奋起反抗者视为仙佛之鹰犬，将压迫与奴役视为对天神理所当然的归顺，那么这个世界将彻底失去希望生长的土壤。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众生自甘堕入这人造的地狱，还要将那些引领他们脱离苦海的英雄自行扼杀，那才是真正的末日！

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些告诉自己？

不对……玄奘回想起来，最初杨戬并不知道他会走上反抗仙佛的道路，因此只把最浅显的任务交给了他。而在五指监狱时，杨戬似乎就开始想要对他传达些什么，只是他当时急于救出悟空，没能冷静下来听他的话。之后各种机缘巧合，加上他们始终处于激烈的冲突之中，也是没有机会进行完整的交流。

已经落后几个月了，取经人不知走到了哪里……他一直认为，取经计划只是仙佛在清除所有反抗军之后用于巩固统治的手段。他们以为金蝉子已死，一切尽在掌握，而他可以趁此机会重整旗鼓，待到解决了主要矛盾之后，再去清理取经计划设下的妨碍。没想到，被他轻视的神昉，如今成了必须面对的大敌。

“我还剩多少时间？”玄奘抬起头，询问空白虚空中的镇元子。

“以这里的时间计算，54分钟。”镇元子回答，“目前的内外时间流速是1比5000。理论上流速比还能再增大，但副作用也很严重。如果按最坏的情况，需要用时间来消磨你的意志，那么我的善后工作就会比较棘手了。因此建议你在50分钟之内做出决定，那样你所用的时间就不会超过1秒。”

“已经决定好了。我需要时间思考对策。”玄奘就地盘腿坐下，闭起双眼，双眉紧蹙，“外面可有好多麻烦要处理。”

“如此甚好。你比想象中的更好说服。时间还算充裕。”镇元子带着几分笑意补充了一句，“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以为我只是单纯当个传话人，根本不会对你们伸出援手，对么？”

“我并没有答应你们的交易。所以请你暂且收回你的援助，免得后悔。”

“什么，你……”镇元子惊讶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有所保留么，玄奘？”

“取经的事，很感谢你们的提醒。但我从不信任与神仙的交易，跟你们打交道，有限度的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玄奘慢慢睁开眼，回道。“天庭的监察官，传说中不问世事的五庄观观主，身处如此位置的两位神仙忽然对当今最大的叛军表示了支持，实在很难让人放心。我需要确认几件事，你的回答，将决定我们的合作能进行到何种程度。”

镇元子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玄奘。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不可能逃离眼前的险境。而你却还要谈条件？”

“没有余地了吗？我看未必。”玄奘微笑道，“而且我说了，只有合作。没有交易。”

镇元子沉默了少顷，只好说：“好吧，你要问什么？”

“你先前提到九尾和龙骨，那么他们从蛇盘山离开之后一定都接触到了你。而两边的卫星信号最后都消失了。他们分别遭遇了什么？”

“他们的行踪都被监察部发现并记录，龙骨一行人因为进入了我的领地，被抓捕起来，即将接受审讯。不过放心，我对此会有妥善安排。”镇元子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黯然。“至于九尾，她因为劫持三圣母，被二郎真君派兵击毙。”

玄奘微微睁大了双眼，又很快恢复平静，问：“九尾劫持了杨婵？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据三圣母的说法是这样，她猜测九尾要利用她的飞行器前往五庄观。但九尾已死，她的灵魂无法识别，没能收入轮回网，因此无论是谁都不能从中解读出什么来了。不过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太上老君注意到了九尾，而九尾又与你关系颇深，二郎神担心她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信息，才将她杀死。”镇元子话锋一转，“所以现在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九尾是受你所令，才前往五庄观的吗？目的是什么？”

“我的确让她去找你，为了与她口中那个身份不明的监管者取得联系，但我没让她用劫持杨婵这么过激的手段来达成目的。”玄奘说完，又皱起眉，轻声自语道，“太上老君也卷了进来，真够麻烦……”他抬起头，对镇元子说：“那么第二个问题，龙骨撞见的秘密是什么？我们曾猜测他是误闯了修仙游戏的场地才变成这样，但现在看来那是个官方项目，你尽可以把龙骨杀了，而不是通过弄疯他来隐瞒。”

“这个……说来话长。”镇元子的话语中多了一丝狡黠，“如你所知，这是个需要大费周章隐瞒的秘密。等你活下来，并且在合作中展现了足够的诚意，我或许会考虑透露一点。能谈条件的不止你一个。”

玄奘点点头：“好，这也不影响我目前的决断。第三个问题，你必须正面回答。”然后，正色道：“杨戬第一次与我谈话时就提到过，西游是一场戏，参与者们都各怀心思，借助这场戏达成各种目的。他交给我的任务是阻挠取经人，而他自己又是取经计划的参与者之一。将这几点联系起来，就知道他真正想做的是破坏其他参与者的行动。杨戬并不支持反抗军，他只是利用我们来为自己铺路。那么除了刚才你所说的那个目的以外，取经计划还承载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企图？最重要的是，杨戬要破坏的是其中的哪一个？”

镇元子犹豫了几秒，迟疑地说：“这似乎与你接下来所要做的决断关系并不大……”

玄奘坚持道：“我必须弄清楚，如果我成功了，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杨戬，究竟要做什么？”

一阵沉默，随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镇元子终于坦白道：“好吧……二郎神不会同意的，但还是告诉你吧，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你好像对仙佛成员的情况非常了解，至少比其他凡人所知的多。那么你或许听说过‘三清四御’的称谓。和佛家不同，凡人熟知的天庭神仙不多，例如太上老君的名号，大多只为修道之人所知。但即使是他们，恐怕也不认识三清之中的其他两位。太上老君即是三清之一的太清道德天尊，此外另有——”

“玉清元始天尊和上清灵宝天尊。”玄奘撇了下嘴，“啊，这些名号是挺啰嗦的。那么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呢，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的倒戈？”

镇元子大惊：“你、你连这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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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节，给自己扫个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