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的异乡者
作者:晴愈少 | 分类:科幻 | 字数:117.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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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牵魂引魄!
“哗!”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众人所处的平地上龟裂开来,刹那之间从地底深处喷射出巨大水柱,这力量如此巨大,偌大的石块竟也被冲到半空之中,只有前方那块刻着“死灵渊”三字的巨石纹丝不动。
青云门四人被巨大之力向四周冲去,陆雪琪手里一松,那个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沉了下去。
张小凡满是血痕的身子,轻飘飘地向外飘去,前方,就是那个神秘黑暗的深渊!
她在半空中深深望去,只在一个瞬间,却仿佛曾经往事,一幕一幕,掠过心头…
青云山通天峰上,那个抽签时看她脸红的少年;那场比试之际,雷电狂风中,突然心软的眼神;适才为了她吐血,不顾一切冲过来救她的人啊!
一块巨石当头砸下,陆雪琪咬着牙,寒着脸,用了最后一分力气,伸手在巨石上一借力,改变了身子方向,向张小凡那里飞去。
乱石如雨,水龙狰狞,只是这一切仿佛都在天边,“天琊”神剑发出了淡淡蓝光,追随着主人而去。
避开了几道乱石,陆雪琪追上了张小凡,抓住了他的手,正欲将他往回拉去,却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也远离自己而去了。
“她是来救我的么?”张小凡在渐渐模糊的眼前看到了陆雪琪,在心里念了一句,忽然发觉,自己与陆雪琪此刻都已飞过了那块发射着强烈光芒,刻着“死灵渊”三个大字的巨石,落到了那深渊之上。
然后。他们向下落去。
陆雪琪仿佛失去了知觉,闭上了眼,身子向旁边翻去,白皙的脸庞此刻看着,竟仿佛有了一丝欣慰的神色。
张小凡在落入身下仿佛永恒黑暗的无底深渊之前,最后留在光亮处的那个片刻。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佛号,随之金光亮了起来。而在那金色的光辉之后,又有一抹白色的冷煌一闪而过,跟随他们一起,向那几不见底的死灵渊坠去。
下一刻,他陷入了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永恒,就连近在咫尺的身边那个女子,他也看不到一丝半分。
只是。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却依然知道,陆雪琪和他的手,还握在一起,很紧,很紧。
甚至于他还隐约感觉到,那只手在这个时候,那么的冰。那么的凉。
无边的黑暗,吞没了一切。
…许久。许久,张小凡只觉得全身好冷,寒入骨髓,那样的一种寒冷,仿佛不止是身体,就连心也冷了。就要死了的感觉。
可他竟不觉得害怕,竟没有丝毫恐惧,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累,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很奇怪的,他在这身子极度困倦无力的时候。神志却渐渐清晰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包围着他,很温柔,很小心,却冷冷如冰,缓缓地吮吸着他身体里的热量,同时带着一种异样的舒适感觉,让人忍不住地想就这样舒服地睡去。
若不是,在他的右手里,有一股熟悉而冰凉的气息,象是护卫主人般的升起;若不是,他忽然感觉到,在他的左手里,还握着一只冰凉而柔软的手。
他在困倦中艰难地,一分一分地睁开眼睛!
那是永恒黑暗中的,一束光!
无尽而无边的黑暗里,却惟独在张小凡的眼前,悄悄亮起了一点光芒,那是一种幽幽的、带着白色的轻光,它在黑暗中漂浮不定,缠绕着张小凡,如最温柔的女子,挽住心爱的爱人,与他这般缠绵。
它又像是一阵轻烟,带着些虚无飘渺,在半空中,在张小凡的身旁,渐渐化出了一张美丽而凄清的脸,向着少年的嘴唇,吻来!
那唇间,有淡淡的芬芳,有丝丝的意乱,还有的,却只剩下冰凉!
寒入心间的冰凉!
烧火棍霍然腾起,玄青色的光芒挡在了张小凡的身前,那阵轻烟一般的白光幻化的美人脸庞,似乎对此有些畏惧,不得已向后退去。张小凡身子一震,翻身而起,随即会过意来,失声惊叫:“阴灵!”
古老相传,人生老死,唯有魂魄不灭,一世寿终,便有魂魄离体,往投来生,生生世世,轮回不息。然而世间之中,却有怨灵所在,以贪、嗔、痴三毒故,以畏、恶、怕恐惧故,眷恋尘世,回首前尘,不愿往生,是为“阴灵”。
想当然尔,阴灵乃是阴魄之物,自然喜宿于阴湿之地,这死灵渊中黑暗潮湿,有这等鬼物也不足为奇。但张小凡生平何曾见过这等事物,小时候在草庙村中听大人们说过这世间有鬼,后来在大竹峰上才听得师兄们说过这叫阴灵,心中便有些畏惧,这一下猝然见到,当真是从头凉到了脚。
他这一声叫唤,只在黑暗之中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周围那一片漆黑中,他的声音显得轻飘飘的,过了许久,却隐约有淡淡回音传了回来。也是随着他这一声叫唤,仿佛惊动了什么,在他周围的黑暗里,无声地又亮了一下。
张小凡只觉得心头一跳,然后就象是胸口内的心脏竟停住了一般,他屏住呼吸,看着一束和刚才那阴灵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幽幽白光,在前方黑暗中,亮了起来。
然后,左边一亮,右边一亮,前边一亮,后边一亮,甚至他抬头看去,连头顶上方也亮了起来,闪现出那幽幽的白光。
竟是有无数的阴灵,仿佛从沉眠许久中惊醒,感觉到那数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的人体的温暖,向这里聚集过来!
那阵阵轻烟一般的白光,漂游不定,幻化出无数面容,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美或丑,然而此刻,在张小凡的眼中却只有一个感觉:冰冷。
万幸的是,这些阴灵似乎对挡在他身前的那根烧火棍颇为畏惧,不敢接近。但陆雪琪就没这么好运了…此刻的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但一探呼吸却还算正常,粗粗看了看,她身上似乎也没受什么外伤,只是如今万千阴灵环绕之下,要是不设法驱散,恐怕陆雪琪也是性命难保。
此刻的张小凡与兀自昏迷的陆雪琪两人,此刻不知怎么身处于一湾水边,在黑暗中看不清这水面大小,也不知这是一个小水潭。或是大湖,或是传说中巨大的地底深海。张小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然而他在水中,却感觉到这水面竟不是静止的,一阵一阵的潮汐鼓起的波浪,如温柔的手抚过他的身子。
不过,这水却当真是冰凉透骨!
张小凡艰难地站起身来,将体内原本就快要凝固的真元强行催动。霎时间,无匹清光便从那噬魂棒上荡漾而出。照亮了张小凡和陆雪琪周围的黑暗,也暂时驱散了那些飘渺无依的恶灵。
呼…
张小凡舒了一口气,然后提着陆雪琪猛然从水潭中跃出…再呆下去,就算不被这些阴灵所害,只怕他二人先在这水里冻死了。他一站直身子,便只觉得一阵头昏。身子忍不住摇晃了一下。
他在平台之上时,后背被年老大还有野狗道人、刘镐同时击中,伤势看着吓人,实际上却并不算太重。但毕竟一来长久时间他都无暇疗伤,二来他和陆雪琪也不知道在这里昏迷了多久。伤势无形之中也就加重了几分…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之前交战之中被赤魔眼发出的极光击中的事情…
噬魂棒虽然全然不惧赤魔眼的魔威,但张小凡体内原本就有煞气未清,此刻又激引如此醇厚的煞气入体,两相作用之下,腑脏难免为之受创,此刻虽然还没什么大碍,却是埋下了隐患…
似乎是受到张小凡体内煞气刺激,周围无数的阴灵的幽光同时亮了起来,那一张张幻化成人的脸上,透露出无限的渴望。张小凡吃了一惊,连忙定下心神,烧火棍的光芒重新亮起,震住了那些阴灵。
又过了许久,他们到达了硬地之上,张小凡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周围,无数的阴灵在烧火棍玄青色的光圈之外,飘舞游荡。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那些漂游的幽光,想起了昏迷之前脑海中最后的回忆,想起了陆雪琪飞身过来,拉住他的手,想起了他们堕下时身下无边无尽的黑暗深渊,他甚至还隐约记得,在他失去意识前,曾有一句熟悉的佛号,在那个平台上响起。
那应该是法相师兄他们四人到了吧。
张小凡在心里头这么念了一句,有了他们四人强助,加上齐昊与曾本身的修行道法,应该不会有事。更让他在意的,反倒是最后闪过的那道白光…不过随即张小凡还是摇了摇头,直道自己想多了,那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噫”。
恰此时,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呼唤,慢慢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
千百年间,曾有一个古老相传的问题:你若是长久沉眠方才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见到的人,会是谁?
谁也不知道陆雪琪可曾听过这个看似无聊的问题,而此刻,映在她眼眸之中的,是在幽幽白光之中,张小凡关切的眼神。
那是在黑暗中,唯一的温暖!
张小凡喜形于色,喜道:“你醒来了,陆师姐!”虽然身负不凡,不过像张小凡这样的少年,突然出现在这样满是死灵的黑暗地界,说不紧张害怕也是骗人的,此刻同伴醒来,他自然是极欢喜的。
陆雪琪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上去似乎呆了一下,不过很快的,她恢复了正常,脸色也从最初带着些迷惘,回复到了有些冷漠的冰霜。但随着她看向四周,却忍不住再一次地动容。
“阴灵!”陆雪琪一如张小凡刚才,叫了出来。
张小凡点了点头,安慰她道:“是的,不过不用怕,它们好象有些害怕我的烧、烧火棍。应该暂时没事的。”
陆雪琪此刻也发现,周围无数飘荡的阴灵的确没有扑上来,只在外围游荡,似乎对张小凡那根黑色的短棒十分畏惧,定下心来后忍不住道:“你这法宝叫做什么,怎地如此厉害?”
张小凡面上一红。道:“叫、叫、我叫它做...烧火棍,另外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如此厉害。”他倒是曾听流影说过,这东西叫噬魂棒云云…但这般名性,着实是不详,张小凡却是说不出口的。
陆雪琪奇道:“烧火棍?”
张小凡看着面前这女子在幽幽白光之中,肌肤如雪,虽然有些苍白却更是美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道:“是。我平日在大竹峰上负责做饭的,用它来做烧火棍。”
陆雪琪一时说不话来,怔怔地看着半空中那根难看的黑色短棒,半晌方低低地道:“烧火棍!我得恩师传道,艰辛修行,又有天琊神剑,却败在了一根烧火棍之下?”
张小凡心头忽然一跳,只觉得陆雪琪的脸色在这片刻间又白了几分。几乎看不到丝毫血色,忍不住道:“师姐。那时可是你胜了啊,而且,我听说若不是你在与我比试时元气耗损太大,决赛时也不一定就败给了齐昊师兄…”
他越说越是小声,到后来更是渐渐归与无声,只因陆雪琪默默抬头。冷冷地看着他,竟令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幽幽白光,照着他们两人的身影。
其实,张小凡又如何不明白?只是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做了该做之事罢了。实在无以谈胜负…再者,若是那神雷真个威力完善,恐怕他也难逃一劫。
这老实孩子倒是忘了,真到了那一天,他自己的修为,又怎么可能还如现在这般?
陆雪琪重又低头,深深呼吸,道:“我们怎么会侥幸逃生的?”
张小凡呆了一下,心里也颇为迷惑,道:“我不知道。”随即想起了什么,用手一指那湾水边,道,“不过我刚醒过来时,我们两人都躺在那水边,会不会是我们侥幸掉到水里方才不死,又被潮水冲到岸边?”
陆雪琪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衬着阴灵发出的幽幽白光,果然看见远处有水,隐隐也传来潮水冲刷岸边的“沙沙”声。反观自己身上,衣裳虽然干了大半,但也还是有些湿的,贴在身上十分寒冷。可想而知,若不是这张小凡把自己拉上岸,只怕还未清醒就被冻死了。
“多谢你了。”陆雪琪忽然低声道。
张小凡呆了一下,连忙摇手笑道:“没关系,没关…”
忽然,他们两人都愣住了。
两个人的中间,两个人的手间,直到此刻,依然紧紧相握。
仿佛是血肉相连,仿佛如此已是多年,竟没有了丝毫感觉,竟似乎本该如此,竟像是二人都忘了一般!
陆雪琪缓缓抽回了手,张小凡尴尬地笑了笑,手在身边左摆右摆,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过了一会,还是陆雪琪开口道:“你掉下来前,曾受了魔教妖人重击,现在感觉如何了?”
张小凡如遇大赦,听着这冰霜女子似乎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连忙道:“还好还好。”
陆雪琪道:“你可还能御剑?”
张小凡微一运气,体内真元倒是无碍,不过随着真气流转一股刺痛经脉的寒气却突然出现,张小凡微微皱眉,却发觉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压制住这股气息——如此情况,勉强催动手中的噬魂棒就已是极限,但想要御剑却是难上加难了。
陆雪琪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不行,我们起来查探一下周围,看看有无出路,否则一直这么干等下去,被这些阴灵团团围住,迟早被它们吸成人干。”
张小凡倒吸了一口凉气,点头道:“是。”
陆雪琪站起身来,遍查周身,并无什么大的外伤,但内里经络气血却有些凌乱,全身无力,看来是与山河扇那一拼,反震之力太强所致。而她最关心的天琊神剑,此刻正完好地回到了她背后的剑鞘内。
她又转头看了张小凡一眼,但见他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身形间还不是很灵活,显然仍受伤势困扰,同时也知刚才他把自己从水中拉出,费了多大的精神气力。
“你的太极玄清道修炼到第几层境界了?”陆雪琪突然向张小凡道。
张小凡怔了一下,没有说话,陆雪琪却以为他有意不答。转过头去,淡淡道:“你不说也无妨,不过我听师父说过你之前修行只到第五层,当日都是那古怪法宝厉害,当时我就不信。今日亲眼见了,若不是你修行高,经络根基坚固,早就在那些魔教妖人手下一倒不起了。”
张小凡抓了抓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自己对自己的修行此刻也是有些糊涂,便含糊过去了。其实陆雪琪哪里知道,若是单论太极玄清道的修行,张小凡虽然已经有第七层的修为,但在张小凡的体内,却另有一种佛门无上真法“大梵般若”,更兼之天书调和,这却才是事实关键。
佛门修真。原本就比道家更注重体悟自性,张小凡五年来修炼大梵般若。虽然修行尚浅,但在体内经脉根基之稳固,却是在他日夜修行佛道两大家绝世真法中,远远胜过了同门相同修为的年轻弟子。也正因为如此,他生生受了魔教妖人重击,太极玄清道护身挡了一层。大梵般若同时又挡了一层,不灭体最终豁免,这才侥幸不死。
当下二人站起身来,张小凡把那烧火棍召回手中,玄青色的光芒洒了开来。把他们二人的身影围住。陆雪琪微一沉吟,向那水边相反的方向一指,二人便向那无尽的黑暗深处走去。
只是两人未行数步,异变陡生!
原本散发出浓郁清光的噬魂棒闪烁了几下,竟然猛然一暗!陆雪琪吃惊之下向张小凡的方向望去,却见刚刚明明还气息均匀的少年此刻却是面色苍白,冷汗淋漓,满脸痛苦之色!
“你怎么了!?”
陆雪琪心中急切,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法,一把便重新握住了张小凡的手掌,但这一握之下却是通体一震——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寒猛然侵入她的体内,小姑娘原本救身受重伤,又哪里经得起这般折磨,转眼之间,便比眼前的张小凡更加不堪…
更要命的是,随着噬魂棒清气消散,周遭的阴灵也开始躁动起来,成千上万的恶鬼正等待着吞噬他们的血肉!
“师…姐…快,快放…手…”
危急时刻,张小凡拼尽全力想将陆雪琪的手放开,但后者却仿佛不畏生死,就算危在旦夕,却也绝不放手!
张小凡大急,眼见万千恶灵逼近,自己竟是无可奈何,心下突然升起一股戾气,刺激全身经络,双目一时泛红,仿若恶鬼…然此刻,一只素白的手掌却突兀的出现在两人之间,她轻轻一点,便将陆雪琪的手掌松脱,然后卷起一抹白烟,带着小姑娘退去。
而随着白衣人这么一退,盘绕在这死灵渊之下的恶鬼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目标,眨眼就向着张小凡的方向扑去,几乎是瞬间,少年的身影就被无情淹没…只剩下周围飞舞游荡,兀自贪恋着那血肉滋味的阴灵,上下无声地飘荡。
黑暗中,仿佛同时有无数的声音得意地狂笑着,怒吼着,无数的阴灵像是在半空中凝固了片刻,之后,它们如贪婪的野兽,冲向那个站在黑暗中无助的人。
“不!!”
这一刻,平日里冷若寒霜的仙子失声痛哭,虽然被白衣人牢牢锢在怀里,但陆雪琪却兀自握紧了双拳,连指甲深深嵌进了血肉之中也不自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某个再也无法挽回的人…
“噤声。”
此时此刻,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才终于开口,那很明显是个女子的音调,而此刻,她同样也双眼一眨不眨的望向了那个少年的方向,不同的是,在她眼中却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