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凌晨，一时四十分。

某农田区防御基地。

当得知刚才一个多小时里所发生的事后，即使是早有思想准备，秋羽依然觉得头大无比。

不到一点，近三百公里的战线便全面崩溃。联队指挥部接到的每一条通讯，每一通电话，几乎都是噩耗。但相对于还能把信息传回去的，更多的部队连泡都没冒一个，就被彻底淹没在了那片丧尸与黑暗交织的毁灭浪潮中。

丧尸攻势太猛，而战线又崩溃太快，导致现在的战况已经到了根本无法把握的程度，只能根据已有的情报作大致推断。但不管怎么推，怎么断，得到的结果都是白痴也能看出来——所有部队接近全灭，城北农田区彻底丢掉。

而最糟糕的还远不是农田区的战场。

在零点刚过的时候，整个城市的电力突然全面中断。各避难所迅速使用早就准备多时的发电机，驱逐了刚刚降临到内部的黑暗。

这本该是一件让避难所里的人感到庆幸的事。然而，在整个城市都漆黑一片的时候，哪怕是一丝人造光源都会显得异常醒目。

一些避难所出口透出的光芒，成为了指引丧尸攻击的明灯。

其实，要想不把光透出去，对于一个避难所来说并不是一间多困难的事。但避难所出口的安全与坚实，让所有人都没把灯光引来的一点点丧尸，当作多了不起的麻烦。

可实际的结果却是，这让人不在意的灯光，导致上百个避难所出口遭到丧尸的攻击。而遭到攻击的每一个出口，不管是在地下还是高楼，不管墙壁有多厚，还是有多少钢铁栅栏，全都被丧尸攻破。两个避难所因此全毁，还有几个避难所反应及时，对多个出口进行了爆破，但仅仅是进入避难所中的少不份丧尸，就对人员和物资造成了毁灭性的损失。

秋羽所任职的避难所，因为事先得到了消息，在光源上也做了一定的管控，依然有数个常用的出口受到丧尸攻击。但在遭到攻击的第一时间便对出口进行了爆破，所以并没有被丧尸杀进避难所里。原本打算坐地铁跳跑的官员发现，和附近其它避难所比起来，这里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至于丧尸群为什么能够突破那些出口，秋羽手中另一份关于丧尸的情报给出了说明。

目前为止，已经观测到了四种强力的新种类丧尸。暂定称呼分别为攀爬者，纵火者，防御者，以及破坏者。

攀爬者和普通丧尸在外型上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在其手脚部位，同时具有倒钩和吸盘。依靠这两样东西，让攀爬者可以在任何类型的建筑墙面上移动。因为攀爬者的出现，现在所有的制高点已经全部丢失。

纵火者外形是一种严重的烧伤状态。每次与人类接近到一定的距离，就会突然燃烧起近千度高温的火焰。持续时间达到一分钟之后，纵火者会把自己烧成灰烬。但在杀死人类后，它们会主动熄灭身上的火焰，所以大多都不会一次性烧死自己。通过观察纵火者的烧伤，或者说碳化程度，可以基本判断出它们还可以再烧多久。纵火者属于低持久高爆发的类型，威胁性也是爆发级别，目前为止，除了保持距离外，没有任何可以有效防御纵火者的手段。

防御者是一种将近三米的巨型丧尸。其体型，尤其是骨骼，出现了异常增长，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了强度堪比钢铁的外骨骼中，可以有效抵御人类的各种轻武器攻击。而手臂上的两块巨大扇形骨骼，甚至在部分重火力打击下也能坚持很久。如果没有足以威胁到防御者的武器，一只防御者就足以毁掉数个小队的战线。

破坏者的体型比防御者稍小一些。拥有超过正常比例两倍的四肢，肌纤维极度发达，可以轻松捏碎砖块、水泥。对于没有钢筋加固，厚度低于四十公分的墙面，只需要一击就可以贯穿。城市中百分之九十五的建筑，都在破坏者的破坏能力以内。即使是避难所的坚固出口，也经不起破坏者的持续攻击。

“退吧，放弃所有防御设施，全部退进地铁当中。”

在看了丧尸的粗略资料后，秋羽连正面战斗的打算都彻底消失。

这些是丧尸？分明就是一群拥有各自战术定位的生化兵器啊。已经不需要更多，光是这几种，就足以应对所有常规战斗。

攀爬者清剿夺取制高点，纵火者和破坏者负责处理各种不同类型的掩体和防御，而防御者则是一把攻坚利器。甚至都不需要人指挥，这几种丧尸往任何地方一涌，就可让把当前科技水准的人类毁灭殆尽。

在了解了前线的状况，以及新丧尸的恐怖后，没有任何人质疑秋羽的不战而退。甚至可以说，这里的士兵还没有因恐惧而逃跑，已经是相当优秀的表现了。

“我去和避难所里的人沟通下，免得我们刚进地铁就被他们活埋了。但就算我再怎么说，也不敢担保他们就一定不会炸地铁。”哈珀姆对地铁已经有了阴影，但是现在除了地铁已经无处可跑了。

“不会炸的。”秋羽把一名士兵刚刚对自己的耳语，大声说了出来，“最新消息。除了还有个水下的小型出口外，这里已经是避难所最后一处没有爆破的出口了。而这条数十公里的地铁隧道，有着足够的缓冲距离，不至于让丧尸因为发现了什么，而成群结队的往里涌。所以，在丧尸真的从这里进入避难所前，他们是下不了决心炸的。”

哈珀姆仔细思考了一番，“那我们现在要做的事不就是把丧尸引进地铁，然后一路引到避难所？”

秋羽道，“所以咯，不能一路往避难所里跑，不然真的会被活埋在里面。我们可以做的，只能是在里面迎击追来的丧尸。”

哈珀姆惊叫道，“开玩笑吧？就我们这点人还迎击？如果只是普通丧尸还没关系，只要弹药充足，在地铁来多少杀多少。可是那些防御者怎么办？一只就能顶着我们所有的武器冲过来，还有，还有其它的……”

秋羽道反问道，“要不然，你像先前开导我的时候一样，给我指条明路？”

哈珀姆为之语塞。直接向避难所跑，多半得被活埋，往地铁隧道外的其它地方走，也只会死得更快。

见他找不到反对自己的理由，秋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撑到天亮，那些新出来的丧尸只不过是一个个固定靶。”

因为丧尸随时可能出现，并没有太多准备的时间。实际上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在关掉这里的发电机，让整块区域融入到黑暗中之后，所有人员便背上尽可能多的弹药，迅速进入地铁隧道。

二十一装甲中队的车子带不走，按秋羽的意思，应该用这些车子堵住地铁入口。虽然不确定有多大作用，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好。然而，二十一中队的中队长却在执行命令前找上了秋羽。

“从丧尸不停找到避难所的出口来看，除了光线外，它们肯定还有其它的寻找方式。我们这些装甲部队与其放弃车辆，还不如开车，尽量多引走一些丧尸。”

二十一中队中队长是一名有着浓重书生气质的中年人。如果不是那身军服，连秋羽都很难看出他的职业。一名不像士兵的人，能在这个拳头说话的地方干到中队长，其它方面的能力优秀到何种程度可想而知。

一个又一个避难所出口被发现，自然不可能全是灯光的原因。但在这个需要担心自己，远比担心别人更重要的时刻，还能意识到这点的他，已经在冷静和心思的细腻程度上达到了将帅之才的程度。

而所谓的开车引走丧尸，根本就是个近乎必死的任务。能如此冷静的向自己分析、请缨，连秋羽都自愧不如。至少秋羽是绝对没有那个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勇气的。

苏昊是那种为了军人的荣耀，什么事都可以做的人，但在这位中队长的面前，那种程度的觉悟简直让人脸红。因为苏昊的一切付出，是为了换到他所在意的荣耀。而眼前之人，根本就没有打算把自己的行为宣扬出去。只是如同一次普通的任务般，向指挥官请示，然后，执行。

在他眼里，一切，仅仅因为自己该做，所以便去做。

一瞬间，连秋羽都舍不得让这样优秀的人去送死。但是，不得不说，有人引开来到这里的丧尸，可以让其他人的生存几率大幅提升，也能让自己的稍后的计划更加顺利。

几秒的对视之后，秋羽点头。

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好处，更没有践踏对方觉悟的权利——不管怎么想，都是如此，只是，点头的一刻，秋羽心里闪过了一些让自己莫名难受的东西。

中队长右手锤胸，向秋羽行了个力量不足，但除此之外，再却挑不出丝毫瑕疵的军礼，迅速转身远去。

“采取自愿原则，任何不想去的士兵都可以留下。”觉得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坏处，所以秋羽说了出来。

中队长没有回头，只能从声音中，听出他那平静的笑意，“在我过来之前，所有二十一中队的士兵已经完成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