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月立即噤声，此刻的姚继业看起来无比狼狈，脸色很不好，她就不要去撩拨他了。

姚继业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整了整身上完全湿透的衣服。衣服已经完全打湿，再怎么整理依旧是像泡菜般皱皱巴巴，他越整理越生气，一拳锤在身边的楼道扶手上。

姬月吱了一声，想说什么又犹豫着闭嘴。

姚继业气的脸色铁青，身上的寒气如有形质般冒出来，打湿的头发和身上的湿衣凝结，不到一会儿，他整个人都冻成了一块寒冰。接着便是一阵银瓶乍破般的清脆声响，一块块碎裂的冰块从他身上脱落。

他用力的拍打着身上的冰块碎屑，嗯，身上的衣服总算不湿了，就是冷的慌。好在他本人就是玩冰的，这点寒对他来说虽然不舒服，但也不是事儿。

“你想说什么？”抖完了身上的冰屑，他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楼道，冷声问道。

“我想说，姚瑶的事情恐怕瞒不住，大厦里的监视器将她刚才的行为全部记录了下来，我没有办法更改，这是星河控制的地方。”

“我知道。”姚继业沉吸了一口气，快速的攀着扶手再次冲了上去，他的速度快若闪电，一转眼便到达了顶层楼梯口。

“难怪……”姬月轻声道。难怪什么，她并没有说出口，姚继业也没有问。

难怪他要如此吓她，是知道她再也不能留在蓝海星了，所以想赶她走，将她赶去天曌，赶去九龙城。但骄傲如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也不屑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愿。他只会用他的方法，以死来威胁她，让她不敢在蓝海星停留。

……

姚瑶到达天台时。一眼便见到满地的火海和漫天的火蝶，而在烈火的对面。是持刀战斗的君阳。

他的动作依旧敏捷，身形依然飘忽，身边倒下一个又一个的精锐士兵。他的全身上下已经被血液浸透，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他的身上不断增添新的伤口，不敢让身体承受能源性武器射来的光束，为了躲开光束，他选择被子弹和刺刀打穿。

这样的他。其实早已经是樯橹之末，全靠心中的一股复仇之火支撑着破碎的身体，竭力的战斗——敌人不死，绝不倒下。

姚瑶停在楼道口。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过去，前面是纵横火海，空中是飞舞火蝶，她不是君阳，这些火可不认识她。

君阳不断往前突刺。他的目标不是身边军人，而是被军人们围在最角落的那群人。在火海和火蝶帮助下，很快肃清了身边的敌人，靠近了一直保护在这群大人物身边的身穿黑色军服的军人。那是蓝海星元首警卫队，是从所有军队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每个人都有以一敌百的实力。

火海开始收缩，空中的火蝶化作了点点火星消失，他的精神力枯竭，已经无法支撑起大规模的火莲业火。

君阳疲惫的笑了笑，就快好了，只要打到最后的元首警卫队……可是，论近身作战，就算他再强，油尽灯枯的他，也不可能打得过面前的元首警卫队。

“杀。”元首警卫队的队长言简意赅，话音一落，这群黑色军服的军人陡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气。所有人停止了射击，纷纷抽出了自己最擅长的近身武器，或匕首，或军刺，或军刀。

他们长期在一起训练，配合有度进退有据，与君阳交战的一刹那，就在他身上留下七道或轻或重的伤口，更是一脚把他踢退了出去。没有了红莲业火和火蝶威胁，这群军人岂会在乎一个伤痕累累的君阳。

姚瑶操作着水兽群，水兽们前赴后继的扑向火海，一阵阵白色的水汽弥漫在空中，让她慢慢看不清对面的情形。但她知道君阳很危险，也许在下一秒就会倒下，她的时间不多，她想要救下他。

水兽们一波接着一波的扑向火海，犹如飞蛾扑火，但灭火的速度却并不快，哪怕她从整座国会大厦的消防栓中源源不断的取出水源，哪怕供应整座大厦的地下水池犹如湖泊，也不可能马上灭掉君阳的红莲业火。

突然，姚瑶顿住了。

那眼前迷蒙的浓郁白色雾气中，她听到君阳发出一道悠长的啸声，声音凄厉悲凉，如对月嚎叫的孤狼，如身陷樊笼的猛虎。

身边的水兽群轰隆隆的冲了出去，身下的水流顺畅的前行，似乎刚才阻挡它们的屏障一瞬间消失了。一阵巨风吹来，吹散了眼前的白雾，天台上的火海不知何时消失了。难怪水兽群不再被迅速蒸发，难怪水流如此顺畅，原来阻挡它们的火莲火海已经不见了。

姚瑶看向对面，手捂住嘴，眼泪流了下来。

对面的君阳左手臂夹着四五把武器，左手掌还紧紧的抓着一把刺进身体的军刀，背上同时插着几把军刺，但他终于冲到了防爆墙面前，右手始终紧紧的握住那把号称能切断时空的碎星。

火海不是消失了，而是全部集中到了他手里的碎星刀身上。这个时候的碎星，红的像要融化一般，随意碰触到身边的一名元首警卫，那名警卫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便化作了一抹灰烬。

君阳刚才不顾背上被几把军刺刺中，拼死用左臂夹住了面前的袭来的数把武器，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他没有时间和这些精锐的军人搏斗。

碎星如破纸般轻易的破开了面前的防爆盾，红莲业火汹涌的从刀身上涌出，瞬间点亮了这道简单的圆形防爆墙。

惨叫声连片的响了起来，防爆墙奔溃，露出在全身着火在地上翻滚的军人，以及他们保护着的那群人。

那群人脸上终于开始变色，一个个眼神恐惧的纷纷四散逃离，但他们的速度哪里又比得上火莲业火蔓延的速度，大部分人立刻被火舌席卷，倒在地上挣扎片刻后化作一具焦躯。

君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下了，但他并不难过，他甚至脸上露出了笑容。可就在他想要倒下时，他突然杵着长刀撑住了身体，脸上的笑意凝结。

敌人还没死完，还有十几个人簇拥着元首逃离了红莲业火燃烧的范围。而这十来人，却是他最想杀的人，其中就有元首和三名蓝海星上将。

还不能死，还不能死，还不能死……

他不断的对自己说道，艰难的立起身子，脚步踉跄的向逃跑的十来人追去。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红彤彤的一片，周围安静的厉害，只有空洞的风声在耳边旋转。

他奔跑着，碎星再也握不住掉在地上，他也顾不得，竭力追逐着模糊视野中那群模糊的身影。在那群身影的前面，他似乎看到了一方湖泊，而湖泊上，立着一名女子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的念头却是：真像姚瑶啊。

姚瑶觉得脸上无比湿滑，她用手擦了擦，一手的泪水，擦了又流了出来，怎么也擦不干。天空渐渐暗了下来，一滴滴雨滴落了下来，她抬头，看着聚拢的云层下落下的雨线。

雨点落在她干燥的嘴唇上，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的说不出话。远处有声音传来，她眺望了一下，远处的空中出现了密密麻麻黑点。

黑点迅速靠拢国会大厦，离的近了，她看清那是蓝海星的武装飞行器。精神力融入雨中，她能看到那群武装飞行器早已经进入了战斗准备，粗大的机关炮正在试图瞄准踉跄行走的君阳。

那群人也看到了空中的武装飞行器，一个个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态，一边跑一边举起手呼叫，更有人指着君阳大喊：“杀了他，快杀了他……”

姚瑶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是在一瞬间发生。她看着君阳跌倒又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他明明支撑不住，却依然踉跄追逐的脚步，看着他那群跳着脚向空中飞行器求救的仇人，看着他的仇人们扭曲的脸上又惊又怒的神情……

她抬起手，慢慢的结了一个日轮印，轻启被雨水打湿的唇，低声道：“行——三昧耶会。”

既然你那么执着于复仇，我就让你亲手复仇，如此，你心愿可了？

君阳觉得自己忽然飞了起来，就像脚下乘风一般轻快，沉重僵硬发冷的身躯灵活起来，踩着梦幻般的脚步，三步便追到了那群仇人的身后。

手中没刀？没关系，他抓起最近的一人，在那人惊恐的眼神中，用力的抛出。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君阳在心里数着，“第九个，还剩下三个。没关系，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第十……”君阳看着眼前的老人，忽然皱了皱眉，姚烈，毁灭迪妮莎星球的罪魁祸首之一。但这个人……是姚瑶的爷爷啊。

君阳眼神迷蒙，浆糊一般的脑子缓慢的转动。姚瑶今天帮自己的事会不会被追究？要是姚烈死了，有没有人能护住她？要是姚烈不死，或许没人能动的了她吧？

杀还是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