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败将

流川托着球站在仙道面前，看起来对仙道的久候并没有感激或者愧疚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说：“开始吧。”

仙道眯着眼睛，依旧挂着他招牌式的微笑，说：“你迟到了哦。”

流川看了看手上的运动腕表，说：“没有，我准点。”

“可是以前你总是比我先到的。”仙道接过球颠了颠，问：“今天有事吗？”

“睡过头了。”对于仙道的追问，流川显现出一丝不耐烦，把腰蹲低，张开了双臂，沉声说道：“今天你先攻击。”

“睡过头了……”仙道嘴角一扬，露出一丝揶揄：“好理由……我来了！”他拍着皮球，目光变得警惕而锋利，寻找着流川防守的缝隙。

两个篮球少年开始了他们已经持续了月余的一对一攻击防守训练，他们的身影和汗水在周日灿烂的朝阳下跳跃飞洒。偶尔有路人停下来驻足观看和喝彩，却不能把他们全然放在彼此身上的注意力分散丝毫。

这样交换攻防了几个回合，汗水已经把他们的衣服浸透。“休息一下吧。”仙道用胳膊大力抹了抹头脸，他的朝天发早已湿漉漉的耷拉了下来。二人在球场边上一株榕树的荫凉里坐下，仙道抛了一瓶水给流川，流川接过来猛灌了几口，靠着树干垂下了浓密的睫毛。

“流川，你还是要去美国吗？”仙道突然问。

“嗯。”

“什么时候？”

“快了。”

“这么说，以后就没有人和我一对一了。”

“你可以找别人。”

“找别人……”仙道喃喃道，慢慢的把脸靠近流川，在他耳边轻轻说着：“比如说，三井寿？”

流川倏的把眼睛睁开，黑白分明的瞳仁激射出锋锐的寒芒，对上了仙道充满深意的眼光。两人就这样对视了数秒，流川忽然又掉过头去把眼睛闭上，吐出几个字：“随便你……”

“流川，没有什么人，或者事可以留住你吗？”

“嗯。”流川看起来已经快要沉入梦乡的模样。仙道凝视着他平静到冷漠的面容和刘海背后已经读不出任何信息的眼睛。半晌，他往后一仰。枕着胳膊在流川身边躺下，轻笑：“看来我就要被抛弃了呀。”

小憩片刻之后，身边这位俊美的攻击之鬼又会拉他起来奔跑投掷，给他一个筋疲力尽的周末，而这样的机会，也许已经不多了吧。

“一手抓篮球，一手抓人生”的日子，三井已经坚持了近一个月，对于自己的毅力，三井前所未有的表现出满意。近来他觉得自己上课的注意力要比以前集中多了，在最近一次测验中，他终于爬出了班上倒数五名的行列，虽然成绩仍旧不理想，但是已足够让单纯的三井感到乐观了。经过了那一夜收留与同居的生活，三井觉得流川也没有那么难相处，虽然在球队训练时对自己的说笑调侃，流川仍旧多半是丢下一句“白痴”，但对于自己偶尔攀上他脖子的胳膊，他却也不会大力扯开，最多也就是甩甩肩膀表示不舒服。这让球队经理彩子和新任队长宫城良田觉得既诧异又惊喜，不管怎么说，在大猩猩和眼镜兄离开的日子里，似乎球队的氛围反倒更好了。他们把原因归结于流川的死敌樱木的暂时离开。

吃过晚饭，三井又照旧来到县图书馆。走进阅览室的大门，三井有些傻眼了，诺大的阅览室里坐满了人，几乎没有空位了。难道说最近如他一样终于开始重视人生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又或者是经济不景气，让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里免费空调的可贵？

三井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远处靠窗的小桌子边上，坐着一个人，而他对面的位置却是空的。那个人虽然是坐着，却仍然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扎眼，因为他的个子实在是有够高的。也许正是因为他惊人的外形，才让他对面的好位置就这样浪费着吧。不够这可吓不住我们早已见识过大猩猩和红毛猴子的三井寿。

三井快步轻松的走到窗边，把书袋往桌上一搁，拉出椅子施施然就要坐下。对面正在认真看书的高个子仿佛被惊扰了，抬起头来望向他。

“呀！”

“咦？”两人都发出惊诧的轻呼。三井发现，对面的高个子竟赫然是翔阳的长谷川一志。那个在县大赛中放出狂言只让自己得到五分，却最终被自己杀的大败的家伙！

“怕什么，吃败仗的是他，自己可是胜利者，难道还要逃？”三井在心中鼓励自己，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摊开了书本。

“来读书吗？”对面的人终于轻轻吐出一句话，化解了些许尴尬。

“是啊。好巧。”三井抬起头，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镇定又优雅。

“很好啊……”长谷川微微一笑，又把视线转移到了书本。

“什么嘛，牛头不对马嘴。”三井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决定寒暄到此结束，开始认真读书了。

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往日在图书馆总能平静读书的三井，坐在手下败将长谷川一志面前，总觉得心烦意乱，注意力难以集中。他甚至敢打赌，这小子心里肯定在笑话自己，一个混了两年不良的，考试四科不及格的家伙，现在居然在行将升学考试之际，来这里冒充起好孩子了？！他一定会把这个当做笑话，明天到翔阳球队里好好宣传取笑一番吧？三井好几回偷偷用眼角瞟长谷川，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只是安静的埋头看书而已，除了窸窣的翻书声，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可是三井仍然觉得不自在极了，就这样混了近一个小时，并没有读进什么东西，他决定趁早打道回府。他收拾好东西，丢给长谷川一句：“先走了，再见。”就匆匆闪人了。

走出图书馆的大门，三井大力甩了甩胳膊，放松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对于他来说，读书可要比打篮球累多了，何况还是在这样不痛快的气氛中熬着读书。

随着一阵喧嚣的重音乐和马达轰鸣，几辆机车在三井面前停下，轮胎和地皮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三井吓了一跳，然而看清楚了眼前机车上坐着的不戴头盔的魁梧青年，三井却高兴的跳了起来：“铁男！”

铁男身后坐着一个年轻漂亮却打扮的艳冶暴露的女孩子，她伸手用力揉了揉三井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夸张的笑道：“你就是铁男的运动男孩吗？果然是个帅哥呢！身材也很棒！”

“用功完了吗？”铁男把口中叼着的烟头吐到地上，不无挖苦的笑望三井。

“妈的，别扯淡。”三井大力踢了踢铁男机车的轮胎。

“要不要一起去happy一下？”铁男问，身后几个青年立刻大声附和叫好起来。

三井掏出手机看看，因为今天早早就离开了图书馆，离预定要回家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铁男了，就爽快的答应：“好啊！上哪？”

铁男手往身后一挥，对后座上的女孩子说：“你坐到入江车上去。”接着对三井扬了扬头：“上来！”

三井把书袋甩到背上，蹭的跳上了铁男的机车，铁男大力踩了几下油门，就要飞车离去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三井寿！”

三井愕然循声望去，却发现长谷川匆忙踏出图书馆的大门，正大步向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