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快去奇骏的飞艇，快！”库帕在前面大声喊。

“哦。来了。”丘命令自己冷静。现在不是跟这些糊涂蛋计较的时候，去山谷完成自己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驾驶舱里灯光忽明忽暗，丘在剧烈摇摆的船舱里艰难地转过身奋力朝前舱的接驳口跑去。李中林已经帮他打开了舱门，裹着火山灰的热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丘睁不开眼睛。

对面奇骏的舱门也打开了，来不及硬联接，两架飞艇就悬浮在半空靠驾驶技术勉强对接。两个门晃晃悠悠忽前忽后，而门和们中间还有一米多的距离。

丘看看下面，下面是几千名的高空。这样的高度没有任何保护地跳其实非常危险，稍有差池就会丧门，然而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太多了，丘明白再延误几秒连这样的机会都会没有。

丘屏住呼吸，看准对面的舱门在心里默默倒数，然后猛地纵身一跃。两架飞艇都在移动，丘跳的时候是对准了对面的舱门但是跳过去后就只能一只手堪堪抓住舱门的边，整个人悬在舱外。

“啊！”李中林惊出一身冷汗，幸好对面奇骏人高马大伸出长胳膊拉住丘把他拽进门去。李中林的嘴还没阖上只见小树挥出藤鞭，一个飞跃也跳上奇骏的飞艇。

两只飞艇旋即分开。机甲变身战斗模式与袭击者周旋，奇骏的飞艇则调头向下直朝山谷飞去。

丘快速检查装备，山谷里的情况不容乐观，埃尔森手里又有枪，他必须做好充分准备。

“奇骏，还要多久到山谷？”丘问奇骏。

“马上就到了，看那边，那些牲畜都是埃尔森杀的。”奇骏指着屏幕上谷口一片正在疯狂踩踏争抢死尸的人马树。

“……”丘默了一下，那是埃尔森特意让他写进人马星考察计划的内容。他当时并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才明白埃尔森算准了这个时候山谷顶盖会压到树梢，留给飞行器的空间会变得非常狭小，只要有人让谷口的树乱作一团，后面的飞艇就很难进入山谷。

埃尔森想真是老谋深算！

“奇骏，笛子呢？”丘问奇骏。

“在这里！”奇骏低头在身上找，它还不错，没有忘了这从不离身的传家宝。

丘把笛子攥在手里，这是他此刻清除路障唯一的办法，希望它的魔力还在。

然而就在此时，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

“阿波罗号呼叫丘.库克，阿波罗号呼叫丘.库克，丘，你在吗？”通讯器里突然传来菲林的声音。

“啊，哥哥。”丘一惊，没想到这个时候哥哥会喊自己。

丘快步走到屏幕前。屏幕里是菲林焦急地脸。

“丘，不要进山谷！”菲林说。

“为什么？”丘一愣。

“孢子已经失控了，我们现在的计划是直接把人马星炸掉。”菲林说。

“啊？”丘和奇骏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炸掉人马星，倒是可以利用冲击波和热量让人马树死掉大半，也可以让埃尔森死无葬身之地，但是它能解决时光逆转的问题吗？

“小天使，怎么办？”奇骏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

丘想了一下微微摇头。“人类的爆破只会对这个空间的东西造成破坏，它无法影响异空间里的变化。炸掉人马星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还会有别的后患接踵袭来。”

“那怎么办？”奇骏拉拉丘。

“按原计划。”丘说。

“丘，我是罗格！”罗格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丘微微一抖，抬起头看向屏幕里的人。四目相对，仿佛近在咫尺，柔软的金发，铁灰色的眼眸，爱怜的眼神，还有那句包含深情的呼唤，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温暖的阳光抚上丘满是伤痕的心。一路上所有的痛苦、挣扎、不解和一直被压抑的委屈、怨恨，都在这一刻被召唤出来，好想一吐为快。

然而也就在这时，约克上将的话如地狱魔音一样又出现在丘的耳畔。

“你没有人权，你不过就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军部已经不需要你了！”

心，突然就被冻住了，好像一条刚刚熬过严寒即将看到春天的鱼，却在还没来得及找回生命的力量时又被扔进了零下300度的液氮里，眼睁睁地冻成了石头。

他明白，自己和罗格就是另一个版本的梅萨和豪恩，这样的爱情没有前途！

“丘，我就快到了，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进山谷。”罗格的声音听起来温暖又和蔼，真挚得让人无法拒绝，然而他得到的却是坚定的否决。

“不，不用了，你就呆在舰上吧，如果我失败了，你还可以下令按你的计划执行。”丘的语气很平静，理智、客观，却又带着明显的疏离。

罗格微微一愣，继而脸色陡变。

“丘，你给我停下！”罗格命令。

“我已经到了。”丘冰冷的表情仿佛已经把一切属于人类的情感都抛诸脑后。

“我不许你冒险！”罗格用吼的。

“没关系，这是我自愿的！”丘完居然还裂开嘴扯出一个笑。

罗格心痛欲裂。“丘，你答应过我……”

“我不是人类，我说话可以不算数！”丘。

“丘！”罗格怒吼。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劝说了。丘的飞艇驶入了峡谷区，信号在这一刻被完全屏蔽，屏幕上只剩下一片白芒。

丘低着头，默默苦笑。

这是他人生最艰难的一次选择，也是他人生最坚决的一次选择。尽管内心里仿佛冰层深处被引爆一样碎裂正一点点在四处蔓延，但是他也要咬紧牙坚持。因为感情之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等待他去证明。

深吸一口气，丘扭过头看看旁边已经呆掉的奇骏。“准备好了吗？”

“嗯，啊，哦。”回魂的奇骏胡乱点头又摇头。

“记住你的敌人，捉住他，或者杀死他，不要让他毁掉这个世界。”丘的侧脸纹丝不动。

奇骏有些游移。

“那个，小天使，如果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旅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我倒是觉得应该喝点什么。”说完奇骏飞快地从背包里摸出一瓶酒，怕人抢一样一口咬下瓶盖“咕咚咚”灌进肚里。

丘没有阻拦它，谷口已经遥遥在望，他背起装备走到舱门边，果断地一把拉开了舱门。

“呜呜呜呜呜……”笛声悠扬，响彻山谷。

“刷！”所有的人马树都站直了身体。

“轰隆隆……”神庙的方向再次传出惊天动地的震动。所有的人马树都惊惧地看向那边，然后它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疯狂奔逃。然而山谷狭窄，它们根本逃无可逃，最后它们拥挤推搡着却在中间硬生生让开一条笔直地大路。

飞艇一个俯冲钻进峡谷，贴着林荫大道的树梢飞驰而入。

岩壁峭拔耸立高插云霄，林海密布河谷如波涛翻滚。一切都映衬着此刻弥漫在丘心头的巨大凄沧。

山谷深处，时钟的滴答声已经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那种声音仿佛是一台老旧的机器被人强行改道，已经磨秃了的齿轮不得不重新咬合，重新调校，试图寻找再次转动起来的途径。

丘看了一眼沙漏。

沙漏在抖，没有沙子滴落，这说明这一刻对于这个宇宙来说，时间轴是停止的。而这种平衡不会长久，一旦齿轮找到新的运行轨迹，不论或正或负，时间就会再次飞奔起来。

“快，奇骏快点。”丘催促。

“已经是最快了。”奇骏也想快，但是它的飞艇是懒人飞艇，全部由自动驾驶仪操控，在这种恶劣环境下能飞行起来都勉强就别说轻灵了。

飞艇笨拙地向前飞行，好在对于丘和人马来说这都是熟门熟路。

然而随着神殿将至，丘的心里越来越紧张。

埃尔森之前一路设伏，此刻也难保不会设下埋伏。虽然峡谷内时间迟滞，炮弹会是肉眼可见的慢动作，但是真要被打中，难保不会功败垂成。

果然，就在它们的飞艇拐过最后一道路口时，丘看到半空中一丝闪亮划过，好像一根发丝被触动，随后岩壁上黑点一闪，一发炮弹以可以看到的速度旋转着向它们飞来。

“跳！”丘大喊一声。

奇骏和小树同时翻身跌下舱门。

丘也翻了出去，炮弹在他身后命中飞艇，飞艇像电影里的道具一样燃起一团火焰，斜着栽进前方的树丛。

奇骏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妈蛋绿眼魔，老子宰了你。”

“奇骏，拉我！”丘挂在树枝上。

“小天使，到我背上来。”奇骏拉下丘，让他落在自己的背上。

丘抓紧奇骏的鬃毛，人马驮着他在最后的沙石路面上飞奔，山谷里的风呼呼的刮着，这是他们都从未有过的速度。

齿轮的摩擦声越来越刺耳，仿佛一堆大工业时代的垃圾被人重新加工，山谷如一台蒙尘已久的巨大引擎正缓缓开动起来。那种震撼以一种非人性的冷酷、粗糙刺激着每一根连接耳鼓的神经。

“小天使？”奇骏惊惧，本能地想要停住脚步。

“奇骏！”丘大吼，用力驱赶人马。

奇骏再次奔跑起来。前方，已经能看到神殿外的台阶和广场上巨大的宇宙之钟。

台阶上，一架飞艇正在启动，准备离去。

“那是埃尔森！你给我站住！”奇骏没命地冲过去，小树冲得更快，但是也只来得及捉住飞艇的起落架。

透过舷窗，丘看到埃尔森碧绿的眼眸带着一丝嘲笑看向自己。

丘的心猛然收紧。

我来晚了！我终究没能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