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杉没睡多长时间，等外边儿要吃早饭的时候就爬起来了。

“吃饭，之后接着给老子滚去睡觉！”沈非凡递给他一碗粥，李杉爬起来，并不意外自己躺在床上。狗狗从睡袋里钻了出来，沈非凡看了一眼，没说话。

“东西都在我空间里，你们怎么不叫醒我？”李杉往外拿烙饼跟辣酱，不忘跑到阳台看看自己煮的一大锅卤味。锅子已经被架下来了，炉子里的火也熄了。锅里飘着一层白油，李杉拿筷子戳了戳，至少有一厘米那么厚，下边儿的汤汁已经冻成了冻儿。

李杉先把猪蹄儿拿给沈非凡和苏瑾，之后就蹲在地上拾掇这一大锅。“回来再鼓捣，过来吃饭。”沈非凡在他身后喊。

“睡觉之前吃撑了。”李杉回道。他拿出一个空罐子，把油刮下来塞进去，随手放在一边。肘子跟猪蹄儿分开放在两个大碗里，装了个冒尖儿。看着这一锅冻儿，李杉想了想，重新生了炉子。

沈非凡又开始叫，手刀也砸到了李杉的脑袋上，“你个败家子，知道蜂窝煤现在又多金贵吗？话说，你家怎么会有蜂窝煤这种东西？”

“不知道，但是我空间里还有好多。有的菜用煤炉子做才好吃啊，天然气火太毒，没有那个味道……”李杉捂着脑袋一脸委屈。

苏瑾嚼着嘴巴里的肉，话说二位你们不觉得你们的对话形式有点儿怪吗？一连开两个话题还聊得那么火热真是奇葩。貌似，从昨天开始就是这样了……苏瑾很有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赶脚。

“你升炉子干嘛？”沈非凡一脸凶神恶煞。

本来李杉是只想到了要重新煮冻儿，让它们化开再重新凝上，节省空间，也比较好看。但是现在这个样子不多说点儿别的肯定会死啊！

“化冻儿，节约空间。顺便蒸点儿馒头，昨天光做烙饼了。”李杉斟酌用词。

“骗谁呢？蒸馒头不先揉面就生炉子？你小子肯定是只考虑到了化冻儿，败家子儿！”苏瑾缩缩脖子，刚才的那记手刀真是，看着都疼……

“……”李杉捂着头，痛心疾首。他怎么就那么二，不说烤地瓜之类的？

“算了，反正炉子都升起来了。”沈非凡甩甩手，感觉自己最近强壮了不少。吞掉最后一口粥，沈非凡拿了个猪蹄儿走出去。“房租！”

李杉点头，继续鼓捣自己的炉子。苏瑾也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午饭，下了地。睡了一天，感觉已经好多了。但是过度的惊吓还有长时间神经的紧绷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过来的。

苏瑾比划要揉面，李杉摇头，扔过去几个玉米，让他去炉子边儿上架着烤。

锅子里边儿的汤汁渐渐化开，冒泡儿，咕嘟咕嘟的很是粘稠。李杉翻出来一袋子面，开始揉，嘴上也没闲着，不停地说着沈非凡的坏话。

“会长越来越暴力了，有家暴的倾向，咒他以后找不到媳妇儿！”苏瑾点头，转了一下玉米。炉子刚升上，火气大，得常转着。

“哼哼，就会欺压我们。一点儿都不体谅我们的心。”明明是你太败家了，小叮当。苏瑾转了下玉米，在内心吐槽。

“我家里有什么东西，很奇怪吗？我空间里还有一箱杜蕾斯呢！”苏瑾呛到了，但是又咳不出声音来，巨难受。

“放在家里摆着好看不行啊？懂不懂得行为艺术啊？小心儿子没屁眼。”苏瑾冷汗直流，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听见李杉说这种低俗的脏话，还是因为看到了李杉身后一脸狞笑的沈非凡。

“我说我刚才怎么打喷嚏来着……”沈非凡阴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李杉后边上的汗毛一个激灵就起来了。“会长……”

瞬间，房间里杀猪声一片。

房间外的那些人可就不像沈非凡他们那样还有闲逸致去玩闹了。沈溪有些愁。

自己带来的粮食确实最多，但是他们这儿有五张嘴呢。你看看非凡他大舅那一家，说是四个人，其实只有三张嘴。一个一岁的奶娃娃还能吃多少？而且还有两个女人，自家可是三个汉子，一个半大小子，一个顶一个能吃。

自己拿了家里大半儿的吃食，撑一个月没问题，但是之后可咋整啊？

另一边，沈非凡的舅妈也是愁啊。本来他们带的粮食就不算多，还有个奶娃娃。这个大人吃啥都能过日子，孩子就不一样了。面糊，稀粥，没有青菜，孩子那么小就便秘。指不定哪天来个头疼脑热的，就夭折了。她家唯一的香火，怎么着也不能在这里断掉啊……

本来最该愁的两个从美国回来的沈非凡的表哥，倒是不怎么愁。他们食量大，带来的东西也不算多。但是奈何不了人家有本事啊，没了食物出去找就是。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杀过丧尸了，感觉也就那会事儿。之前没有动作也是对什么事儿都没意见，在这里窝着也挺好。

同样的，沈非凡的姥爷也不愁。自从娶了自己的小老婆，什么都是身外之物了。软玉在怀，他非常想来一，可惜力不从心。只能摸摸*，听着耳边的娇喘，想象自己重振雄风。

小狐狸精跨坐在老人的腿上，一点儿也不害臊。这边儿还有将近十个人，就在那边软了骨头。眼里流光闪过，竟是带上了泪。整个人全是上下都散着女人的魅力，美极了。

但是，奇迹般的，当所有人听到沈非凡房间里传来的笑声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李杉身上。

空间系异能者，而且貌似空间里的东西还不少。金贵的米，烧饼还有火腿肠、肉罐头他昨天可是都拿出来了。而且看脸色的样子不像是担心这些东西，平静得很。

是装的，还是空间里东西真的多到对于那些拿出来的东西满不在乎？他空间里有多少东西？没人有个数儿。

而且，他可是清了整个楼里的丧尸，实力强大，非常强大。尽管现在丧尸比较弱，但是样子异常恐怖。很多人看了连挪一下腿都不行，李杉这样的，已经算是非常厉害的了。

特别是屋子里飘来的肉香，他们已经咽了一早上的口水了。

拉拢，必须拉拢。清醒的人脑海里都出现了这句话。

沈溪估摸着，自家的粮食撑再久也是一个半月。看老家别的村儿的况这会的事儿是要闹大了，自家又没法儿回去，李杉这个人，必须靠上！

看了眼自家神经涣散的自家男人跟儿子，还有吸着鼻涕水儿的小孙儿。沈溪知道只有自己能担起这个家。

同样这样想的还有沈非凡的舅妈，她甚至更狠了一点。是在不行就让自己儿媳妇儿跟李杉生米做成熟饭，自己再这么一闹，他肯定是要带上自己儿媳妇儿的，他们也就依上了。

小妖精的眼珠子转了转，那群老女人要跟她抢男人？可笑！

思想最简单的就是沈非凡的两个表哥了。想跟他组队直说不就好了。

每个精明人脑子里都有了一个计划，李杉一瞬间变成了抢手货。但是到底是谁设计谁，现在还不好说……

李杉躺在床上，呼哧呼哧地喘。手上的面团粘不拉几的，蹭了不少在衣服上。

沈非凡接手他的工作，招呼他把手上的面搓干净赶紧上床睡觉。李杉撇嘴，感觉有些困了，很听话地照做。狗狗刚登上沈非凡的床，被被沈非凡好不犹豫地扔下去了，可怜兮兮地在地上呜咽。

李杉一觉睡到太阳西落，沈非凡看他醒了，揉了揉脑袋。“咱们的计划可能要暂时搁浅了，又下雨了。水已经积到第四楼了。”

李杉张大了嘴，这可真是……生不逢时？

就在沈非凡想详细说说的时候，想起了敲门声。“非凡啊，赶紧出来吃饭了。看你中午没吃多少，晚上多吃点儿。”

“……知道了。”沈非凡冷冷地回了一句。“先去吃饭，回来再说。”李杉点点头，跟上。

进了客厅竟看见苏瑾围着火堆，手上拿着李杉早上给他的玉米。看到李杉他呲牙咧嘴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李杉歪头不解地笑笑。苏瑾也了解到这样李杉是理解不了自己的真实意思的，到处翻本子，却突然想起来他把东西放在沈非凡卧室里了。

叹了口气，苏瑾打算有事儿回来再说。递过去一个玉米棒子，李杉买的东西个头都不小，吃一个当晚餐绰绰有余。

客厅里俨然成了一个个小阵营。沈非凡夫妻围在火炉边，看着咕嘟咕嘟冒泡儿的锅子。招呼非凡过来吃饭，也不忘冲李杉笑笑表示善意。更昨天的形象完全不同。

沈非凡的两个表哥跟沈非凡的姥爷跟小妖精都坐在沙上，各吃各的，中间离了老远。

沈非凡的大舅一家靠着玄关，打的地铺，还摆着一张小桌子，上边儿竟然还有一盘炒土豆。几个人吧唧吧唧得扒饭，孩子躺在母亲怀里着不明所以的声音。

沈溪一家的床铺靠窗，地上铺的全是他们的被子。吃饭的时候也是坐在被子上吃的。现在他们手里拿着杂面饼，就着装在罐子里的小黄鱼，看着是挺香。但是李杉敏锐得注意到沈溪在看自己，视线非常明显。

还有一道更明显的，看的是自己手里的玉米棒子。李杉顺着视线往过去，看到的是一双满是馋意的眼睛。

是个七八的小男孩，长得不好看，鼻子嘴巴都有点儿歪，皮肤黝黑，跟从炭里滚过一样。

李杉冲他笑笑，小孩一愣，扭头不看李杉，但是还老往这边儿瞟，用着自认为很隐蔽的眼神。李杉不再管他，把手里的玉米掰开，开始吃自己的晚餐。

沈非凡抹嘴吃完自己的粥，冲李杉打了招呼，进了自己的卧室。苏瑾也跟着他的脚步，仿佛后边儿有什么猛虎野兽一样，闪进了房间里。

李杉还是不紧不慢地嚼着嘴巴里的玉米粒，对此他有着惨痛经历。脸上的肌肉一直保持着这种收缩松弛，收缩松弛的动作，速度快了很可能造成痉挛。

不疼，但是嘴巴张不大，最多就能张一个手指头那么大，别扭极了。而且只能等它自然好，得花上一个星期。

那个星期李杉连哈欠都打不了，极其极其别扭……

李杉默默地在那儿吃着，其他人就默默地在那儿看。等李杉啃完了一半儿的玉米，感觉已经饱了，就站了起来。所有人身体都是一绷。

沈溪咬咬牙，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个男孩就是坐在地上安安静静、文文雅雅得在那儿吃饭，自己就是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几次张嘴又闭上，憋屈急了。

同样后悔着的还有沈非凡的舅妈，她今天本来想找个机会邀请李杉来她这儿吃饭的来着。中午还特地炒了个蔬菜，用了他们全部的存货。可是问沈非凡，竟然得到一个他在睡觉，午饭不吃了的结果。

晚饭她还是不死心，炒了个土豆。本来想一开始就邀请他过来，但是收买的意思显得太明显了，就想等等。可是怎么就等到了现在？人都要走了！

所有人都认为李杉站起来是吃饱了要回去，事实却是如此。但是在这之前，李杉还有一个插曲要做。

李杉移步走到那个黑瘦的小男孩面前，蹲了下来。小男孩儿一僵，不知道该做什么，眼神左闪右闪就是不肯看李杉。李杉歪歪头，笑的很温柔。

“你好。”李杉背着手，这么说。

“……”男孩儿不说话，沈溪有点儿急，刚想说话却被李杉轻轻地看了一眼。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不知道为什么，李杉的眼神明明很平静不带一丝冰冷，却疏离到了极点。“不要说话。”他的眼睛那么告诉沈溪，而她也确实做不到出任何声音。

“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李杉歪歪头，“哥哥吃不下了，帮我吃掉吧。”李杉伸出手，摊开，白皙的手掌上是半个烤玉米，香味四溢。

男孩咽了咽口水，全部视线都转移到了李杉手上的玉米棒子上，但是很快，又转移到了李杉的手上。

李杉的手很漂亮，修长，骨节并不突出，但是清晰可见。手心的纹路很清晰，有条理，复杂但是并不凌乱。李杉的手上也有一层薄薄的茧，但是并不黄，还是很细腻的。

男孩儿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手，老家的人，手都是泥巴色儿的，茧子厚，糙得沙。唯一细腻的手就是新生儿的手，软乎乎，肉嘟嘟的。但是那种手在一个男孩儿哪里有美感可言呢？

李杉的手是男孩儿看到的最漂亮的手。男孩伸手抓玉米，黑色的小爪子搭到上边差别太大，自卑的他一下子就把爪子收回去了。

李杉歪着头，还是笑。向男孩儿伸出手，男孩僵了，自己看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在他的视线里不断放大，直到知道脑袋上出现并不沉重的重量。

“谢谢。”李杉这么说，笑得像向日葵。男孩看着他的脸，窘迫不已。

“木速！”他听见自己这样音，极不标准的普通话。

李杉笑了，男孩儿眼里闪过一丝伤心。他很歪曲地认为李杉是在嘲笑他，倒也符合一个孩子的身份。

“是‘没事’。”李杉慢慢重复这两个字，咬字清晰。

“……没速。”男孩做出努力，无奈儿时的习惯已经刻进骨子里了。

“嗯，很好，接近了。”李杉张张嘴，想着怎么样都要把男孩的音纠正过来。

“衫子。”沈非凡的声音响起，李杉蹲在地上往后扭头，高大的人脸上的表淡淡的。

“阿勒，会长。”李杉站起来。

“你在干嘛？”沈非凡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指责。

“嗯……”李杉思考了一下，“帮小朋友纠正读音？”旁边儿的男孩儿脸一下子就红了。

“……别不干正事儿。”沈非凡甩下这一句，转身回屋。

李杉嗯了一声，抬步要走。男孩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低下了头。却被脸上微微的刺痛吓到了。

李杉弓着身子，右手捏起男孩的脸颊，看着他眼里的惊愕，笑开了。

“不要吃得太快，慢慢嚼，不然腮帮子会抽筋儿的。”李杉说完，拍拍裤子站直，回到房间。

留下客厅里脸色迥异的一大票儿人。

李杉刚推开门进来，就被苏瑾扑过来。举起的本子上龙飞凤舞，“衫子你的桃花运来了！”

“……”李杉低着头，看不太清他的表。

“怎么了？”苏瑾也看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在本子上写道。

“……失败了。”李杉轻轻地说。

“什么东西失败了？”苏瑾不解，沈非凡倒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

沈非凡：“看来不用我说了啊……衫子，你给我记好了！”沈非凡站起身来，“你的温柔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你的温柔没有那么廉价！”

苏瑾站到一边，跟不上李杉他们的交流速度。“衫子，别伤心。有什么事儿，回来再重新尝试不就好了。本大爷在这儿，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沈非凡握握拳头，衫子还是做不到啊……

李杉低着头，声音很轻，“我不想给会长添麻烦，如果还这么软弱，以后会因为心软而丧命的吧……”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死就死了。但是如果连累的会长……”

“我知道自己要改，不能看到谁都把食物分出去。出去吃饭之前也告诫过自己好几次了，但是那个孩子一用那种眼神看我就……”

“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真是太失败了……”

“抱歉……”

苏瑾把本子塞到他脸皮子底下，“这种事，要循序渐进地慢慢来啊……”

李杉没说话，沈非凡叹了口气。

“你的性格末世前无所谓，我甚至会觉得很珍贵。但是放在现在真的是过了，他们不值得。”沈非凡顿了顿，“而且已经有进步了，我从镜子里看到你看沈溪的眼神了，很大的进步。”

“……但是，心里不舒服。”李杉揪住了胸口的衣服。

“我还是那句话，”沈非凡坐到床上，“你的温柔并不廉价，衫子。”

不仅不廉价，反而非常珍贵啊，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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