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李杉迷迷糊糊地醒了，是被冻醒的。明明是最炎热的季节，身上盖着的一张薄薄的毛巾被却根本没法儿抵挡周身的凉气，李杉牙齿冻得直打颤。

李杉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宿舍里一片漆黑，原先走廊里还有窗外的灯光也瞧不见了。耳边是几个人的呼吸声，还有狗狗出的呜咽。

李杉把被子裹在身上，慢慢坐起来。身体的关节有种生锈的感觉，手脚冰凉。李杉的鼻子冻得有点儿疼，吸进去的凉气激的里边儿的肺都有种抽痛的感觉。

李杉用哆嗦着的手指打开手机，这才有一丝亮光。窗户大开，一阵阵冷风往屋里灌。可能是因为醉酒的原因，屋子里几个人都睡得很熟，仿佛一点儿也没有遭受到寒冷的侵害。

李杉听见了几只小狗的叫声，搓搓冻僵的身体，翻身下床。光脚踩到地上，李杉差点儿叫出声。

瓷砖地板凉透了，低温让脚底板像是粘在了地上一样。李杉哆哆嗦嗦地穿上鞋，接着手机的光亮，先找到自己的长袖长裤套上了，可还是冻得直哆嗦。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别的衣服了，这种时间谁会在学校放冬衣？

不过空间里倒是有不少……李杉摸摸下巴。可惜不能拿出来，太惹人怀疑了。

李杉试着打开台灯，台灯却不给面子地毫无反应。没有灯光让李杉有点儿愁，这是停电了？学校也不给个信儿……

几只小狗在李杉刚落地儿的时候就围了上去，小小的，软乎乎的身子直抖。李杉把它们抱上了床，把它们用毛巾被包好。看那几个棕黑色的小肉球挤在一起，莫名地笑了。

起身把窗户关上，李杉竟然在窗户上看见了白雾。这是夏天吧，外边儿是有多冷啊……

王鹏他们还是睡得很熟，酒精的威力明显压过了严寒。李杉看着王鹏就这样穿着裤衩，毛巾被踢到一边儿，感叹自己又要做保父了。看着蜷缩在床上的王鹏，李杉认命开始翻被子。

但是实在是没有啊，谁会在夏天多带一床被子来上学。勉强翻出来两套毛巾被，还有两件自己的风衣，李杉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东西了。

先给宋飞搭上两层毛巾被，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包成了一个卷儿。这孩子据说是早产，长得瘦弱极了，得好好包着。之后才能轮到身材高大的王鹏。

李杉拿着毛巾被刚坐到床边儿，没想到王鹏竟然一下子就醒了，倒是把李杉吓了一跳。

“我操，这是下雨了？”王鹏摸摸胳膊，上边儿的温度低得吓人。

“没有，降温了。”李杉倒是挺高兴王鹏醒了的，“你去穿上衣服，当心感冒了。”

王鹏看着在手机光下脸色惨白的李杉，“不开灯吗？”

“停电了。”李杉把王鹏的手机塞到他手里，他的手机的屏幕大，光亮倒是足了。转身往另一边儿走去，他可是没忘了还有李军和何天这俩人呢。

王鹏看着李杉的背影，摸了摸鼻子，光脚踩在地上，打了个冷颤。

看着手上的两件风衣，明显是不够李军和何天分的了，这俩长得都比他高。李杉摇了摇李军，“李军醒啦，穿上睡衣再睡……”

李杉的声音顿了顿，手指接触到的不是冰凉的皮肤，反而李军手臂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李军……”李杉仿佛是一下子醒悟过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王鹏刚好套好外罩转过来，就看到李杉魂不守舍的一幕。“怎么了，衫子。”

“王鹏，”李杉眼睛一暗，随即挂上了一幅担忧的面孔，“李军大概是着凉烧了，我去打120，你帮我把他背到楼下。”

王鹏走近李军，看他动也不动的样子，皱着眉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一向不喜他，但是谁叫人家曾经在自己烧的时候帮过自己呢。这回还了，就不欠他什么的了……

李杉转过去叫何天，不过这回离得老远，推了推他的手臂。“何天……”

果然，李杉眼神暗了暗，手心的温度也是滚烫滚烫的。

“何天也烧了！”李杉抿抿嘴，“我去找温度计……”李杉话还没说完，就被外边儿一声巨响打断了。

“我操，阿三你什么疯？！”

“拉开，拉开！赶紧拉开他！”

“怎么咬人啊！没事儿吧，老二？”

“嘶——一块儿肉都给咬下来了……我去找衫子要点儿云南白药。”

李杉猛地拉开门，走廊里悬浮着一片片亮光，那是十几个悬在空中的手机出的亮光。每个宿舍的门都被拉开了，走廊里的人确实不少。一个穿着裤衩背心的男生冲李杉呲牙咧嘴。

“衫子，帮个忙。”李杉看到男生掐着的虎口，红色的血液往外突突地冒。

“赶紧进来！”李杉打开门，翻出来医疗箱，找出来酒精和纱布。“先包扎一下，待会儿赶紧去医院。打针破伤风。”

“嗯。”老二应道。

“衫子……”宋飞坐起来，揉着眼睛，“这是咋了。”

王鹏看着门外的人群，揉了揉太阳穴。“会长大人，上任第一天，我看有你忙的了。”

李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瞳孔猛地一缩。

在几十个手机的照射下，大口咀嚼着口中的碎肉的男生显得如同夜叉一般狰狞，李杉认得他，旁边宿舍的阿三。只是现在他的皮肤变成了泛着青紫色的苍白，眼眶周围是浓重的黑色。

他的身体被几根皮带束缚着，手臂和双腿都被牢牢地捆住了。手臂撑在胸前，整个人趴在地上。带着血色的手指扣挖着地面，喉咙里出低哑的吼叫声，身体慢慢地蠕动着。他的身边儿是一小片真空地带，所有人都打着颤，离他远远的。

“抱歉，老二，你先自己把药涂上”李杉听自己这样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所有人，回宿舍穿好衣服。王鹏，你去把楼上楼下的人都叫起来。

宿舍外的人炸了锅，“咋回事？这是病了？”“不知道，先回去穿衣服吧，冻死了……”“这怎么停电了？我手机没几格电了。”“嗯，我的也是。”“不过屋子里那几个睡得真熟，这么大动静都没醒。”……

“等一下！”李杉叫住了他们，脸色苍白得可怕。“你们刚才说，谁没醒？”

“好多了，我们宿舍有四个。”“我们的有六个。”……

李杉无力地靠在墙上，大口得喘着粗气。所有人都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该死，该死！”李杉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听不见，他想像个疯子一样狠狠地踹几脚墙壁。但是恐惧让他只能让墙壁承受住他的重量，他甚至连挪动一下双腿都做不到。

h0n0，他早该想到的！突然停电的学校，是因为电厂出了问题。学校里叫不醒的人，是正处于潜伏期的感染者！还有阿三……

“衫子，怎么了？”王鹏拽住他的胳膊，高大的身体给李杉带来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的脸色不再是那种令人厌恶的叛逆，而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严肃。

李杉舔了下嘴角，重新站直了身体。他还不能被恐惧压垮，他还要……

“h0n0，前几天出现在新闻上的新型狂犬病。病症状和他们一模一样。”整个楼层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就连匍匐在地的阿三也异常的安静，浑浊的眼睛盯着面前的椅子腿儿。

“所有人保持冷静。”李杉往前走了一步。“h0n0爆前会有一段潜伏期，症状大概是昏迷热。”李杉环顾四周，“所以，我们宿舍里有将近一半的人是h0n0携带者。”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爆h0n0。”李杉咬咬牙。“请所有人保持冷静，帮帮我。我们把他们送到医院再说。”

“所有人先回去穿好衣服，宿舍里昏迷的人用皮带绑住手和脚，暂时不要动他们”所有人开始动了，一片混乱。人们吵闹着往身上套衣服，把裤子上的皮带扯下来套到那些还在睡觉的人身上。

嘈杂的声音让人头大，但是比李杉想象得要好得多。

“王鹏，帮忙去把上边儿还有下边儿的人都叫起来，我去叫救护车。”李杉推了王鹏一把。

“不，”王鹏皱皱眉，看了眼混乱的人群，“宋飞你去叫救护车，衫子你在这里坐镇。”

李杉一愣，看了眼王鹏。“好。”

李杉趁着混乱，回到宿舍把四只小狗收进了空间。回头却看见老二低头坐在那里，李杉心里一惊。糟了，他实在是太慌乱了。

“老二……”李杉咬牙，如果老二看到了的话……

“……衫子！”老二抬起头，一张涕泪纵横的脸。“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我……”

老二的眼神变得疯狂，他看见了医疗箱里的手术刀，一脸惊喜地举起来。“我把这只手割掉，就不会，就不会传染了对不对？！”

“老二，不要！”李杉一步上前，抓住了老二的手。“不是的，说不定不会感染。网上有人被……”

“我不要死！我才二十岁！”老二疯狂地挣扎，手臂胡乱挥舞着。“我要去医院，去了医院就不会……”

“对，对！去医院！”李杉喘着粗气，搂住了疯狂的老二，低声哄道，“宋飞已经去叫救护车了，送到医院就没事……”

“衫子，医院说暂时不要移动他们。好像是医院接了好多这样的病患，忙不过来……”宋飞推开门口围着的人，高声说道。

“宋飞……”李杉皱眉，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老二好不容易才……

“医院不救我们了吗……”老二的眼神开始涣散，嘴巴无意识地动着，“医院治不好我们了！”眼神重新变得疯狂，老二的脸拧在一起，手臂挥舞的力气又大了几分。“我要砍掉这只手！”

“衫子！”“不要！”

李杉闷哼，指缝间的疼痛让人抖。老二愣住了，他手里握着手术刀的把儿，上边儿的血正顺着他的手指流向手臂。而刀刃上，卡着李杉的右手。

李杉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的指缝，被拉开了一厘米的口子。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着血。

“衫子！”王鹏过来挥开老二，手术刀落在地上是清脆的声响。“云南白药在哪里？还有纱布……”

“王鹏，冷静，我没事。”李杉笑着，拿起了地上手术刀，走到窗口狠狠地扔了出去。

任由受伤的右手垂着，任由伤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鲜血，任由指尖滴落的鲜血在地上聚集了小小的一滩。

李杉走到呆滞的老二面前。蹲了下来，“没事儿的，相信我。网上有很多人，被咬到之后没有感染。真的。”李杉的眼睛很真诚，“别这样……”

“……衫子，对不住了……”老二的声音很干涩，“你的手……”

“啊，没事儿，”李杉甩甩手臂，“用这种小伤口换来你的一只手还是很值得的。”

门外聚集了很多人，李杉看着他们，皱了皱眉头。现在这种时候，人越多反而越混乱。李杉现在还做不到，在这种人人自危的况下指挥一个宿舍楼的学生。

就在这时，一阵电磁声响起来。

“紧急况，紧急况，请所有学生到操场集合。重复一遍，请所有学生到操场集合。重复一遍……”

李杉拍拍手，“大家听广播的，全体到操场集合。”

外边儿的人都转身离开了，李杉和王鹏对视一眼，眼神都不算观。王鹏拍拍李杉的肩膀，表不太自然“别想这么多，你做得很好了。”

李杉苦笑，“上任第一天就来这种大礼……”

老二吃力地站起身，巨大的心灵压力让他站不稳。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旁边的人自动地远离他，老二脚步一顿，咬了咬牙，没有停。

李杉看见，推了一把宋飞，“你去跟着王鹏，我去看下老二。”

宋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李杉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儿，老二应该不会这么快变成丧尸……我去陪陪他。”说着，转身离开。

“老二，等一下。”李杉几步上前，走到了老二身边。架起了他的胳膊。

“没事儿，我自己能走。”老二的语调里带了一丝哭腔，到底是个学生，面对死亡的恐怖，还有旁边人的孤立，怎么可能做到淡然。

“嗯，我知道。”李杉拍了拍他的肩膀。

“衫子……”老二扭过头去，“你不怕吗？”

李杉抿抿嘴，微微扬起嘴角。“嗯，我不怕。”

骗你的，怎么可能不怕！简直是快要怕死了！

李杉惜命，非常惜命。他选择的，可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那些宿舍楼里昏迷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会变成丧尸的家伙。走向操场的人群里，也有其他楼层的家伙，背着那些昏迷的人。那可是随时都会爬起来咬人的啊。

所以，思来思去，还是老二身边最安全。首先，他要变成丧尸肯定要先昏迷，这样自己也有了应对的时间。第二，他身边是一片真空区域，生什么事也有个缓冲时间。比如别处爆了丧尸，肯定先去找身边的人，而不往他们这里扑。

操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李杉放下老二，带着歉意对他说：“抱歉，我先去找下校长。”

“嗯。”老二已经平静下来了，尽管周围人看他的眼神让人作呕，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

李杉往主席台的方向跑去。路程很短，半分钟足以让李杉想明白很多事。

大量的学生昏迷，也许已经有很多人像阿三那样变成了丧尸。下来的时候看到各个门口都有拿钥匙的警卫，学校打的主意应该是隔离这些h0n0的携带者了。

但是谁能确保这些醒着的人就是绝对安全的？他们也有可能昏迷，之后如果不及时处理，那么所有人都很危险。

还有就是学校外面的况了……

李杉的眼神暗了暗，人员密集的地方最危险，但是到底大学这里管着的人都比较听指挥。这次现的又早，可能外边儿要比学校内部更混乱。

那么，到时候他们这些活生生的食物可就太显眼了。

“衫子！”沈非凡也在主席台上，不止如此，学生会的新老部长，副校长、各系主任都在。

“昏迷中的人是h0n0的携带者，病后会攻击身边的人。他们就说了这么多。”教导主任皱着眉头，跟副校长说。

“……嗯。”副校长脸色也不好，“那么，把所有昏迷中的人锁在宿舍楼里……”

“不可以！”李杉打断她的话，“必须分开隔离，每个患者住一间宿舍。”

沈非凡他们都是一愣，副校长没有理会李衫，张了张嘴，李杉卡在她前边儿说。

“昏迷的人有一部分是可以自己挺过来的，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听到有实例，沈非凡他们脸上都带了一丝希望，李杉趁热打铁。余光却看见副校长还有那些老师站在一边，表阴暗，心下一沉。

“现在大多数宿舍里都有好几个人昏迷着。如果其中一个人变成了丧尸，那么就会去咬其他人。原本不会变成丧尸的人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丧尸？你当是生化危机吗？”张珊脱口而出。

“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说h0n0患者不是太麻烦了吗？”李杉反驳。

“别在这上边儿计较了！李杉，你继续说。”沈非凡开口，打断了还想说什么的张珊。

李杉深吸一口气，“我的想法是，如果可以的话，把昏迷的人分开隔离，一人一间宿舍。而集聚在操场上的人，其实也不安全，也可能变成丧尸。”

“什么？”张珊一惊，“他们不是没有昏迷吗……”

“人数太多了，”李杉继续说，“如果有人昏迷而我们没有现的话，更危险。”

“……”沈非凡他们把视线投向一边儿的副校长和老师。他们集体沉默着，低着头没有人回应。

“为什么我们不把他们送到医院？我记得学校里有好几辆大巴。”张珊问道，对象是顾教授。这也是很多人没有问出来的问题。

副校长冷冷地回了一句“你们没有必要知道”，里边儿的生硬让人心寒。

拿起麦克风，一阵电磁音响起。“各位同学请安静下来，听我说。”

“现在我们学校里有很多h0n0的携带者，但是请不要担心，他们已经被隔离起来了。”

“天亮之后，就会救护车把他们送往医院治疗。请大家不要进入宿舍楼，呆在操场上。”

下边儿的人炸开了锅，很多人都是匆匆忙忙下来的，身上还穿着背心短裤，正冻得直哆嗦呢。

“我冷！”“小艾，我想上厕所，你陪我好不好？”“凭什么必须在操场过夜啊？！我要回家！”

副校长脸色很冷，她把手里的麦克风交给沈非凡。“你来调控他们，我去了解一下况。”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的教授也低着头，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地跟上了那个女人。

李杉看着他们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她是要跑了吧，放弃着上千个学生，独自一个人逃命去了吧。

右手一阵阵地疼，李杉低头看了眼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有点儿冷。全校一半的人有可能变成丧尸，自己的生命经受着难以言状的威胁。

混乱的时间，开始了。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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