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驾驶员 97、我不想服从命令

脑波器的使用十分简单，程序是早就设定好的。按照他们的想法，本来不需要设定解除程序，但是总有笨蛋会不小心被自己人洗脑——偏偏还是高级官员。

一旦某个白痴高官突然认真起来，忠于总统，忠于祖国，严格执行法律，势必会给其他正常官员带来困扰，更有甚者可能打破势力之间的平衡，因此才有了逆转程序存在的意义。

萨马拉斯之所以受到其他高官的重视，就是因为他是有资格逆转程序的人之一。

经过虹膜和密码的双重确认，萨马拉斯颤声道：“好了，他们应该已经恢复了正常。”

杜达眼看着脑波器转动了几周，耳边却没听到什么声音，有些疑惑。他正想呼叫顾少超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傅毅国的呼叫已经进来了。

“杜少，你在行星？”傅毅国此时正一头冷汗，“我接到了月球撤退的命令……”

“那就撤退呗。”杜达略有些疲惫道。

“但是，我没撤退！”傅毅国内心就像是有只老鼠在爬，他清楚地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但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傅毅国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服从命令……”

“放心，那是催眠，不是你们的过错。”杜达道，“准备起飞，现在敌人估计还蒙在鼓里。”

“明白，我去安排一下战术。”傅毅国道，“完毕。”

杜达想了想，还是呼叫了顾少超。

“顾指挥，催眠状态已解除，请安排战术。”杜达道。

顾少超呆呆站在韩信号的舱门口，看着往来的运输大队，额头上浮出了一层冷汗，当他回忆起之前的一切，后背已经全湿了。他听到了杜达的声音，过了良久才道：“能否催眠这些士兵？”

“没有防护帽，我们的人也会受到影响。”杜达还摸不清其中的原理，别到时让萨马拉斯那个家伙找到机会翻盘，弄巧成拙。

杜达觉得身体有些冷，小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对他来说当前最需要的事，是返回月球基地。

“直接下令让对方的战斗人员进入某个仓库，然后把门锁掉。”杜达道。

顾少超沉默了一下，道：“可以试试。”

萨马拉斯从杜达的对话中已经猜到了自己还有用，不由放下心。等杜达将新的任务交给他时，萨马拉斯放声哭道：“您千万不能把我和他们关在一起，否则我死也不会答应。”

杜达没有理会他，用光剑示意他闭嘴。这让萨马拉斯解读成了默认，顺从地通过内部呼叫器，向基地士兵下达了换防命令。气节、节操、操守之类的词早就消失在了萨马拉斯的字典里，他更希望能让强势者对他满意，说不定还会赐下一双义足。

大汉级的运输舱空间够大，又可以自由拼拆组合，容纳五万人根本不成问题。不过要想关押这么多人，也必须有策略。

首先是召集高级军官去中间层开会，缴械，关押。

然后以这些军官的名义召集自己的部下前去开会，照样缴械，关押。

最后再以即将起航为理由，让各部队副手带领部队进入隔离小舱，等待起航。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么一套行动执行下来也足足花了两个小时。何况这里的部队已经很难配得上“训练有素”这四个字了。

不过这些与杜达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他将萨马拉斯交给了前来接手的诺西比团战士。

监督着那个超级战士被戴上了手铐和脚镣之后，杜达总算等到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医疗兵。简单的包扎之后，杜达前往基因改造人囚舱。

菲虎已经放出了乌莉卡。

以及其他被洗脑的各种基因改造人。

她离开舱室之后找到了某个倒霉的“自己人”，背后偷袭得手，让他晕倒在角落里，取走了他的长刀。在杜达与基因战士战斗的时候，菲虎也干掉了同一层的巡逻士兵，解救了那些基因改造人。

被催眠的人并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痛苦，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无论是为了朋友还是为了主人，任何事都可以接受，甚至感觉甜美，让人上瘾。

亚米利佳人分得很清楚，对于需要专业技术的工作，比如军人，只是进行“朋友”性质催眠，保证忠诚度，并不妨碍他们按照自己的专业能力进行工作。

作为玩物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因为不需要任何主观能动性，所以她们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被剥夺了，一切唯主人的命令是从。在没有命令的时候只会像动物一样，依循自己的本能活着。

只是活着。

清醒过来之后，原先的自我恢复，意识本能排斥这段记忆，内心中为自己的所做作为感到内疚、痛苦、羞耻，乃至忿恨，最终只能用痛哭来发泄内心的创痛和无力。

杜达看着这些抱头痛哭的女孩们，目光平静。

乌莉卡躲在杜达身后，瑟瑟发抖。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杜达轻声对乌莉卡道。

乌莉卡紧紧地抓着杜达的衣服，辩解道：“我是为了帮助人们……”事实上乌莉卡自己也知道，即便整个星球的精神病患者都因脑波器而康复，数量也不到被脑波器毁掉人生的无辜者的百分之一。

“就没有别的方法治疗精神疾病么？”杜达对科学家的感观本来就不好，对乌莉卡的遭遇没有丝毫同情。

“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效果更好、速度更快的方法。”乌莉卡不能承受自己的过错，努力为自己寻找借口，进行心理保护。

他甩开乌莉卡，前往科学家们上课的舱室。

拉开舱门……

里面的情形就和刚才杜达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郑然和张柏林依旧站在讲台上书写着各种分子式和图例，底下的那帮科学家依旧听得如痴如醉。

他们明明连语言都不通啊！

“你来的正好，”张柏林叫住杜达，“给他们翻译什么叫‘toll样受体’……”

“博士，催眠解除了。”杜达不由怀疑脑波器是不是把这两个货漏了。

“嗯，我们知道了，你翻译一下……”张柏林话还没有说话，杜达已经从外面拉上了门，并且让韩信号控制室把这个舱室锁闭。

随着他认识的科学家越来越多，就越来越讨厌这种视自己为上帝的人，好像超越了一切俗世的伦理。技术真的是人类唯一可追求的东西么？杜达并不这么认为。技术不同于智慧，智慧能让人更好的生活，享受生活，而技术只是貌似让人更好的生活。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杜达心中泛起一丝烦乱，差点打破那种静定的感觉。正是数十年前华夏政府一味强调技术教育，从而导致了如今的人文困境。

大量技术人员的确推动了产业发展，改善了人民生活，但是缺乏人文教育的恶果也很明显——人民变成了唯利是图的驯养物，丧失了自己的立场和思想。

乌莉卡紧紧跟着杜达，生怕被扔入可怕的环境之中。她甚至不敢走在菲虎身后，每次看到那条晃动的尾巴就让她浑身寒栗。

顾少超找到杜达：“杜少校，我们需要她重新给脑波器编程，现在运力不足。”

“随便你们，把你们救出来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杜达把乌莉卡甩开，他现在更急切返回月球基地。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顾少超憋红了脸，总算憋出这么一句。

“我已经完成了杨司令的命令，现在只需要返航。”杜达扯了扯嘴角，“奇怪，这句话好像很耳熟。”

顾少超当然记得，这句是他在铁锈星甩给杜达的原文。

才几天功夫就被人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顾少超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却发不出半分脾气，郁结的废气就像是一只铁手在他的心肝脾肺肾上挨个揉搓了一遍。

杜达和菲虎径直往停机库走去，平阳公主还停在那里。

浮在了光柱之中，杜达总算感觉小腿处的疼痛渐渐消散。他点开通讯器：“司令，我任务完成了，请求返航。”

“允许返航。”杨曦表现得很高兴，“而且有个好消息，经司令部讨论，我们决定让你回归现役，记一等功一次。”杨曦的内心却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她从通讯器里看到杜达的表情，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

“我很高兴回归军队。”杜达脸上却看不到任何一丝与“高兴”有关的表情。他继续道：“但是我真的不能保证我会百分百执行命令。”

“这不是交易，当兵就是要服从命令，这个道理还用讲么！”杨曦没想到杜达的答复这么奇怪，哪有可以不服从命令的士兵？天底下有白色的乌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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