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那位气势十足的中年男子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原晧宸，而左手边身披白大褂的科学怪人则微笑地向原晧宸点头。

只有右侧褐色长发的青年男子带着一脸油油的坏笑，冲着原晧宸大声嚷着说：“哈哈……中国宅男，你果然抵达了宇宙的边缘世界。”

“是的，杜鲁尼克，我已经飞到了宇宙的边缘世界，我真想把这些年发生的故事都告诉你们……”

原晧宸忽然略显激动地向三人鞠了一躬，然后叫出褐色长发青年男子的名字。

他正是自己在IEA（星际探索联盟）时代的同事杜鲁尼克啊。

望着杜鲁尼克一副猥琐的模样，原晧宸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画面：在拉斯维加斯豪赌遇险；一同前往火星，经历了飓风尘暴的危机，也领略了水手号大峡谷的壮美；在夏威夷毛纳基山天文台发现类地行星的欣喜；还有为了推动星际移民项目所共同经历的种种艰辛......

而令他此生难以忘怀的，是原晧宸带领着太空城集团离开地球的时候，曾经与杜鲁尼克有过约定：带着大家的心愿，去探索更加辽阔的宇宙，一直飞到宇宙的边缘世界，然后把一路发生的故事告诉在天堂里等待的他。

这时候，站在中间的中年男子敛去了原本咄咄逼人的气势，笑着说道：“原，我很为你感到骄傲，如今的你都做到了！虽然我们的时代早已远去，但你却翻开了星际时代的宏伟篇章！”

“晧宸君，真了不起啊……嚯嚯嚯……”

身披白大褂的科学怪人依旧发出标志性的笑声。

“弗兰克指挥官，明奇博士，感谢你们对我的指导。”

原晧宸心怀着感念，郑重地对自己曾经的上司，以及两位一同奋斗过的同事表达谢意。

此时此刻，在他的面前的三人，没有佝偻的脊背，没有满脸的皱纹，没有浑浊的眼珠，没有风烛残年，没有粗糙蜡黄，所见的一切都是他们初次相逢时候绰绰风采，最好的模样。

想到这里，原晧宸忽然悲从心生，一种强烈的孤寂无声将他笼罩。

正因为眼前是他们最美好模样，原晧宸才笃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只是深藏在他脑海最深处的回忆而已。

不仅仅是他们，原晧宸还触景伤情地想到了俞凯、俞亮、俞飞鸿，想到了大小特斯拉、想到了唐吉坷德、谢尔盖、想到了纳兰达尔、乌索普……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生活在不同时代的人，一点一滴留在他生命长河中的往事。

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出现在原晧宸的生命当中，并一同走过一段绚烂的人生，但最后皆是曲终人散，终究也逃离不开生死轮回，只化作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犹如枯树叶一般，逐渐凋零，随风飘逝。

短暂的相遇戛然而止，弗兰克首先转身离开，他背对着原晧宸，用深沉的语调说了一句话。

“原，快醒过来吧。”

明奇博士也紧跟着转身向远方走去，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笑着，笑着。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最后离开的是杜鲁尼克，他弯下腰，看似随意地从脚下沙滩抓起一把洁白的沙粒，然后迎风一扬。

“再见了，我的朋友。”杜鲁尼克脸上已经没有了猥琐的笑容，取而代之的竟是淡淡的哀伤，“请拯救我们的世界，拯救我们的宇宙……守护我们这些早已逝去之人的安息之地……”

于是，杜鲁尼克也离去了，直到消失在岛屿的尽头，背影没入太平洋的海平线边缘。

……

原晧宸忽然黯然神伤，久久无法将自己从这些回忆，从这些人的音容笑貌中抽离出来。

他看到，想到了脚下死去的贝壳，虽然离去，却把美丽留给了沙滩和世界。

而这些曾经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匆匆而过的人们，虽然他们每个人的生命旅程都不尽相同，有些人活得平凡而从容，有些人活得慷慨而壮烈，但是他们都在各自的生命旅途中竭力履行着职责，然后实现了自身的最大价值，成为了推进人类文明向前发展的伟大人物。

“那么，我又应该做些什么？”

原晧宸在迷离纷繁的回忆之海中反复地质问着自己，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醒过来，他只想要再次抓住一朵记忆的浪花，却发现着实不易。

“我现在在哪里？我要怎么做？”

不知不觉中，他又化身为一股虚无缥缈的能量，无牵无挂，漫无目标地漂泊在无尽黑暗的虚空之中。

......

“快醒来吧，孩子。”

忽然，于黑暗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呼唤着原晧宸。

听到这个声音，原晧宸的精神世界不禁为之一颤！

那是，那是父亲的声音啊。

“快醒来吧，我们的孩子。”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也在呼唤着原晧宸。

原晧宸如何能够忘怀母亲慈爱的声音！？

但是，四周一片漆黑，他根本无法看到母亲温婉的脸庞和父亲宽厚的肩膀。

此时此刻，原晧宸所化身的能量体智能毫无目的的朝着各个方向胡乱地飞行。

他想要醒来，却不知如何醒来！

他想要穿破这黑暗，却找不到出口啊！

“快醒来吧，我们的孩子啊……”

父母苍老的声音再次于幽暗中响起，她们也想指引孩子找到回家的路，但原晧宸却依然深陷在无尽的回忆中无法抽离。

回忆总有千万种，就像一曲忽然出现在心中的的歌。

这时候，原晧宸的回忆之中也响起了一曲久远时代的歌谣：

父亲曾经形容天空的辽远，

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相忘。

母亲也曾经为我描摹那海洋的无边无际，

浸润在那蓝色的星球，是我早已失去的故乡。

如今再一次见到了辽阔的天空和蔚蓝的海洋，

站在故乡的岛屿上我泪落如雨，

天空在沉吟着往昔动人的故事，

海水在传唱着人类先祖的祝福，

她们在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诶~~父亲的天空，

诶~~母亲的海洋。

虽然己经无法再看见你们的模样，

但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

我也是，我也是地球的孩子啊。

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有这样的一首歌，

歌中有我父亲的天空，母亲的海洋……

--改自《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

原晧宸久久沉浸在这首歌谣之中，他想到了地球的天空，地球的海洋，想到了那个让他在天涯海角，在宇宙的尽头也从不能相忘的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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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听到斯琴高娃老师的念白《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印象颇为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