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靖，听得到吗？”

小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伴随着沙拉拉的杂音。

池靖按下对讲机按钮：“听得到，怎么了？”

小玉：“二楼出现了新的规则，跟你说一下。”

【入夜之后请务必躺在自己的病床上，并进行睡眠活动。不可随意走动，不可进入医护休息处，不可杀人。

病人如果想要走动，请确保身边有家属陪同，且随时能被医护人员联系到。】

这两条规则看起来是针对病人的。

池靖：“好，我知道了，你们也小心点。”

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这里的规矩是真不少。

池靖试着把见过的所有规则回想一遍，但数量实在太多，他一时也回想不全。

看来他也有必要再仔细记一下。

季迟听完他们的对话，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现，这些规则和他一具尸体的关系不大。

他继续说道：“一码归一码，现在你这个无证的医生要去做手术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到这个，池靖认真想了想：“应该没事。”

“你确实是没事儿，病人可能有点事儿。”季迟忽然想到一点，猜测道：“话说回来，这个病人会不会是——”

“谭睿？”池靖看出他想说什么，摇摇头道：“可谭睿并不是病人。”

季迟在屋里走了两圈，忽然回头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池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如果说你刚才编的故事，还勉强说得过去，但你要再跟着我一起上手术台的话，那时候你准备再编个什么故事？”

“随机应变呗。”季迟坐到椅子上，随手翻看着桌上的书，心不在焉的，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转而抬眼望着他，“真不要我陪你？”

“我能应付的过来，你去二楼找他们吧，仔细记一记规则。”

季迟似乎不太乐意，还有一些犹豫，看到池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得不妥协。“好吧，那我走了。”

目送季迟走进电梯之后，池靖来到手术室门口，在这里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谭睿正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焦急不安的四处张望。

“谭睿，你怎么在这里？”

谭睿向他迎过来，解释道：

“今天早上护士到我那里查房，跟我说，病人在手术室，就要进行手术了，等着我去交费。我说我没有钱，他们把对讲机拿走了，说是当做抵押。”

池靖以为自己要做的是个急诊手术，没想到是早就安排好的。

多稀奇啊，从小到大也没听说过哪个医院拿对讲机当做抵押的。

摆明了是不让谭睿联系其他人，故意让她落单。

池靖打量谭睿一番，对方看起来并无异样，只是显得有些憔悴。

这也是正常的，昨晚谁都没睡安稳，休息不好肯定会影响状态。

“你没事就好，我现在告诉他们。”

池靖用对讲机通知了其他参与者。

听到谭睿的声音之后，宋卓然总算是放下了心。

短发的护士来到池靖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怎么不见你弟弟呀？他没有要闹着要跟过来？”

护士真的很容易就接受了季迟胡编乱造的设定。

谭睿有些不明所以，池靖也没解释，随便打了个哈哈说：“他回去了。”

护士有些惋惜，“那好吧，池医生快准备一下吧，马上就要开始了。请跟我来。”

池靖点了点头，把对讲机交给谭睿：“你在这里安心等着，我去去就回。”

……

穿过层层防护门，穿手术衣的时候，池靖看着忙前忙后的护士，觉得自己仿佛在玩一种过家家的游戏。

他扮演着医生这个角色，想的不是如何救人，而是如何糊弄过去。

冒牌医生就这样站到了手术台前。

病人被五花大绑在手术台上，双眼惊恐，嘴里也被塞了东西。

池靖怀疑的看了看周围。

这真的是手术室，而不是什么行刑室？

病人呜呜的挣扎，眼泪鼻涕落得到处都是，他的身体大部分都被包裹在蓝色的隔离布下面，只有需要做手术的地方露了出来，上面还画着蓝色的虚线，那是需要下刀的位置。

池靖仔细辨认了一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病人身上画线的部分是他的心脏。

他要给这个完全没有麻醉的病人做一场心脏手术？

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真的是自愿的吗？

他会不会是被域主无辜牵连进来的正常人？

一旁的器械护士递过来一把手术刀。

池靖下意识接过来，刀刃停在半空。

如果此时手术刀落下，他必死无疑。

域中或许有很多东西都是由域主的力量幻化而来，但其中也不乏有普通人。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池靖无法对这个‘病人’下手。

手术在池靖沉默中暂停下来。

器械护士：“池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护士出声之后，池靖才发现，这是个男人。

“病人的身体情况不适合手术。”

池靖寻了个借口，把手术刀放回去。

护士撕下了柔和的外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冷漠。

他盯着池靖，眼睛许久没有眨动。

拿起那一把被池靖放下的手术刀，他木偶般说：“是这把刀有什么问题吗？”

说完，未等池靖反应过来，他拿起刀，沿着手术画好的线条，凌厉的捅向病人的心脏。

温热的血液溅向四周，洒落在池靖的手术服上。

鼻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努力挣扎的病人逐渐停止了动作，监测身体数据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

其他人面色冷漠，似乎司空见惯。

护士拔出刀，扔回托盘上：“刀没有问题。”

病人睁大着眼睛，停止了所有动作。

手术结束了。

池靖浑浑噩噩的走下手术台。

脱下那一身沾血的手术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这样的结局是注定的吗？他动手也好，不动手也好，这个病人都难逃一死。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被绑在手术台上，即使用尽全力挣扎，也难逃任人鱼肉的宿命？

池靖试着忘记那个人死后的样子。但越想忘记，回忆就愈发清晰。

他走出手术室没多久，护士们推着病人也走出了病房。

病人的脸上盖着白布。

那个凶手用沉痛哀悼的语气对谭睿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谭睿怔怔的，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自己要陪护的病人长什么样子。

第一次见面，对方就已经蒙上了白布，安静的躺在了那里。

她望向池靖，很快意识到这时候不应该去看他。

手术是池靖做的。

手术失败了。

池靖不是医生，这很正常。

谭睿忽然有些同情他。

平白无故背上了一条人命。

但她麻木的跟在病床一旁，跟着护士一起走入电梯。

护士推着病床，回到了原本的病房。

一路上，其他病房的人全都走了出来，围观着这一切。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见到了谭睿，宋卓然很高兴，他根本没有留意到那张蒙着白布的病床。

池靖没有跟着他们走到病房里，站在岔路口远远的望着。

人死了之后不应该拉往太平间吗？为什么要带着他回到病房？

他的心中冒出了这样一个疑问，但他大脑有些放空，没有追求答案。

宋卓然围着谭睿，关切的想要问她一些什么，谭睿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忽然小玉脸色大变，急忙拉着宋卓然离开了，边拉着他边把他的头往下按，“不要笑，规则里面有这样一条，有人死了，你得悲伤，你不能笑。”

宋卓然很听劝，立马捂上了嘴：“我刚刚笑了吗？”

小玉紧皱着眉毛，一言难尽：“你呲个大牙笑的可开心了。”

“一时没忍住，我等会儿注意点。”

“这可是你说的，别再让我提醒你了，要我说，那些规则你也确实该背一背了，别整天就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正事也该上点心。”

林待忽然出声：“规则是这样说的吗？上面写的是‘不要过于悲伤，请节哀’，我们应该笑才对吧？”

小玉拿过宣传册看了看，也有点不确定了。

“可是，要真有人死了，你还笑的话，多犯贱啊。”

几个人对着规则研究了半天，死者早就被推回病房了。

季迟靠在墙边，看着他们争执，也不参与。他原本在这里等的无聊，困的东倒西歪，眼看着都快要在椅子上坐不住了。

这会儿手术结束了，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找池靖。

至于规则，不看不听不在乎。

池靖依旧站在那里，季迟面带笑意，一步步向他走去。

“还顺利吗？池医生。”

话刚说完，季迟就想到了刚刚蒙着白布被推过去的病人，话锋一转，“没关系，手术都会有风险。不是你的错，而且他不一定是人呢，看开点。”

池靖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饿了。”

“做手术做饿了？你刚刚是做手术还是做饭呢？”

池靖意味深长道：“谁知道呢？”

两人一起走向电梯。

季迟没话找话：“这一天过得可真长啊，要我说，什么规则不规则的，就不用管他，直接找一个地方蒙头睡觉，睡他个几天几夜，醒了自然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