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

我便站在小蓝蛇一侧观察着它。

是它在搞鬼吗？

我心有疑惑，仔细看着它，不过到底也只是一条长虫，我并未看出有什么厉害之处，但转念一想，也是它吞掉了隔壁上仙的小儿子，应当是不容小觑的。

能将上仙的儿子吞噬，它应该不是全无能力的，可此时为什么一副普通宠物的样子。

莫非…我心里大胆猜测，莫非它跟着仙子就是为了吞噬上仙，来增加自己的功力？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而再想到它之后逃跑让那个少女背黑锅的事情，我竟对这条小蓝蛇有了厌恶之心。

“秦苏，让我出去。”我对着空气说着。

可空气似乎没有任何回应，而回应我的，则是小蓝蛇缓缓起身。

它睁开眼左右看了看，才向少女原先走的地方爬去，而我心思一动，跟着它走，却走出了那道屏障。

这…我想，莫非秦苏是想让我跟着这条小蓝蛇来观看这一切？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少女走的第二天下午，小蓝蛇就大改形态，自一条能环在手腕上的小细蛇，摇身一变，就有近乎人腰粗了。

长约三四米，它自仙宫出去，走小路而过，不知要去哪儿。

若按这个体形，别说吞了个小仙童，就是吞掉一个成年仙子也不成问题。

我心中一凉，却还是忍不住跟着蓝蛇的脚步，我要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

随着它走在一条隐蔽的小路之上，眼见它身上的白色银环愈发鲜红，我眉头紧蹙，这…这是在地上磨出血了？

不，不对，它是出什么事了，我见它蛇头之上的眼眸都是通红的，身下也有一道血痕。

这…这是要化形？

我不太确定，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妖物，也从未见过妖物到底是怎么修炼成人形的，不过看眼前蓝蛇的状态，应该是极为不佳。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了状况？我心中疑惑，蓝蛇的路线也愈发杂乱无章，好似就是在地上随意摩擦身体，好似身体内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而也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路。

就这样，蓝蛇一路跌跌撞撞走进了一处静谧的小溪旁，我左右看了看，对这条溪流竟也有熟悉之意，而溪水旁，正有一个扬水玩耍的小男童。

我看一眼蓝蛇，它已经眼眶通红，身上的红色银环隐有破裂的感觉，这是要蜕皮？

那男童尚无察觉，而蓝蛇却以自己先天的狡黠本性，几乎没有声音的靠近了那个男童，而通红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他。

不好。

我飞奔过去，想要赶在蓝蛇之前将男童抱走，却伸手穿透了他，摸了个空，而我还未来得及发愣，就听身后一声尖叫，我忙回身去看，那男童已经不见踪影，而蓝蛇的那看着似乎要暴裂开来的肚子里，也有一个人形的身影。

它…它把男童吞了。

我咬紧下唇，死死盯着蓝蛇。

它要逃跑了吧，我要看着它到底跑到哪儿去，或许我能找到逃跑了的它，并且还给青裳仙子一个清白呢，我如此臆想着的时候，那蓝蛇身上血红的银环竟渐渐裂开，而裂开之后，竟是显露出来了黑色的表皮，而它也不再那么躁动，就躺在原地，似乎在静心突破什么。

而我也就那么看着一条原本是蓝白色的大蛇，变成了蓝黑色。

直到一阵亮光闪过，天空一道惊雷，我忙抬起头，神仙界也打雷？而天空之上，惊雷结束之后，似乎又归为平淡，我低头去看那蓝蛇，却见蛇形退散，之余一个伏趴在地上的人形，黑发黑衣，身旁似乎还有黑气缭绕，我蹙眉，如今看到黑气都觉得不善，在这儿看到黑气，更是心中厌恶。而我留心去看他肚子处，平淡的没有任何异样。

他…他把男童…

我抿唇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自带黑气的男人。

现在，他总该要逃跑了吧。

只见那个男人缓缓自地面上爬起来，清醒之后，垂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双手双脚，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后拍了拍脑袋，看向河边，脸色有些阴沉。

看来他是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了。

我转到男人身后，企图看清这个男人的面貌。

而也是如此，我看清了，也更为震惊。

这个男人竟然是…兰泽！

我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开口，我不知道自己会说些什么，但也感觉心中的莫名的情绪要溢满出来。

怎么会是兰泽？！！

只见兰泽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他往后看了一眼，血染得一条路是那么明显，他又看了看身前原本男童站的地方，脸色倏的变得十分苍白，而后只听他喃喃低语，“若是被青儿知道我吃了人，肯定容不下我了…”话语之中，有着慌乱之意。而后，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低念一决，自我眼前消失不见。

而此时我身旁竟没了那个必须跟着兰泽的屏障，我就跟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看着那空空的地面。

如果是兰泽，我皱眉，那…那我可能没法还青裳一个清白了，因为兰泽已经死了，而存活于世的，只有我体内的内丹而已。

我叹息垂眸，而再次抬眼，场景又转了个边儿，我竟站在百仙之中，一个年轻男子的身旁，耳旁听的议论的声音，我决定还是先抬头看看眼前这个让我倍感熟悉的男子是谁。

秦苏！

我一抬头，便看到了秦苏的脸，不过似乎也有些不同，但究竟是那里不同，我却说不上来，这个酷似秦苏的人正在百仙之前，被两个年轻男人扯着双手，似乎是有限制行动的意思，而我顺着这个男人焦急的眼神往前看去。

我看到了青裳被两位天兵压在一处水池之边。

她垂着眼眸，脸上的神色肃穆，身前是一个中年男人正大口阔论着她的罪行，我细细听着，应该是那男童的父亲。

而青裳面对指责却不说话，她仰头看向右边，我顺着看过去，那里隐约有一个金色的人影，不过被雾气缭绕在其中，根本看不清面貌，只听那声音一开口，众神仙都闭上嘴，安静听着。

“青裳仙子，你可有话说？若无尘上仙说的属实，你可要重回尘世，历经劫难再修成仙。”那声音威严又极具压迫感，我几乎承受不住，不过看一眼面无表情的青裳，我咬牙硬撑着。

虽然我俩面容相似，那日她笑颜如花，我自觉有几分比不上她，而今面无表情，我倒觉得这样像极了我。

“不是我…”她垂眸低语，话语之中，满是叹息。“可我愿代他受罚。”

为什么？我震惊不已。

不！震惊之后，我便想说！不要代他受罚！你会死的！会尸骨无存的！你根本撑不住十世的历劫。

“不是她！出事那日她在我宫内！怎么可能会是他！”被两个男人压着的酷似秦苏的人，我想约莫就是浮苏了，他面红耳赤，因被压制，急的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嗯。。秦苏可从没有如此过。

他话音落下，百仙隐有议论之意，不过那个中年男人却冷哼一声，“无论是谁，总要有人赔我儿性命来吧？”言下之意，似乎不在乎是谁了，只要死一个就好。

青裳苦笑一声，“既然如此，无尘上仙，那我便赔你好了。”说罢，便伸手挥开两旁天兵，一跃自那水台之上而下，我这才发现，那并不是水，而是满台雾气，想必，那就是下凡入界的通道吧。

不！！

“不！！！”与我内心一同呼喊，却呼喊出声的，是浮苏。

他使尽全力将身旁两人震开，忙想去捞青裳，可青裳早已落下去，他能抓得住的，不过是一团空气。

“青裳！！！”声嘶力竭的声音震得我竟落下了眼泪。

感受到脸上的冰凉，我面无表情的拭去，或许是被浮苏感染了，只见他跪在水台之上，身形颓废，而之前压制他的两个男人也纷纷上前似乎想要劝说一二。

只是还未走到水台之前，却见浮苏二话不说，自水台一跃而下，竟是追青裳去了。

他这一跳，竟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我沉默的看着一切。

看着两个男人震惊不已。

看着百仙议论纷纷。

看着无尘上仙得意的脸庞。

看着那金色人影没有说话便离开了这里。

看着百仙议论着离开。

直到最后，我看到水台边隐约靠近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发现他，水台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个重重的枷锁，不过好似不能阻碍我和他。

我见他沉默的站在水台之边儿，看着水台之下。

“…青儿。”一声叹息，又唤一声人名，带着无尽的悲痛与悔恨。

是兰泽。

我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谁。

如今青裳已经入尘世历劫，你在这又能如何。

那黑影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我自旁边缓缓走到水台之上，往下看着，虚无缥缈，一片空白。

青裳。

把这个名字在舌尖儿念了一遍，我只觉心中无限悲凉。

这本来就是个悲剧，可我竟不知，这悲剧之后，隐藏了如此种种。

“让我出去吧。”我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