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很喜欢来这一带。在那棵橡树下，我完成的人生第一次挥棒击球；在我们身后的那条小路上，我学会了骑自行车。”

哥谭东北方的郊外，距离韦恩大宅不远的地方，这里是一片不大不小的丘陵地带，连绵的山坡上覆盖着地毯一样的青草，再往远处，那通向哥谭市的路边，则生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树木。

如今相较于城市中的混乱，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反而更平静，至少这里的蘑菇是正常的，不会把人变成丧尸或疯子。

微风吹来了淡淡的青草气息，仔细去感受的话，也许还有些浆果的味道，只不过这里的空气中，即便白天还泛着淡淡的寒气。

此时有一个身穿棕色斗篷的人，正藏身于片茂密树冠的阴影中，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也许不是自言自语那么简单，因为就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他又改变了一个尖细且滑稽的声线，和自己聊起了天。

“啊哈！真是不错的开始，回到哥谭总是让我高兴，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城中升起蘑菇云，我仿佛都能听到人们心中对我的呼唤......对了，我一直以为有钱人家的孩子学习新本领都是在夏威夷呢，你还是那么与众不同，桀桀桀......”

人影头上的一对尖耳朵摇晃了一下，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止住了笑声。

好半晌，他才平静下来，继续说道：“我曾经问过我父亲，为什么围绕大宅附近的一大片区域都是空地？他告诉我，只因为这里是一片没有墓碑的墓地。”

“哇哦，好棒棒啊，韦恩大宅周围其实是坟场，新的蝙蝠小知识呢。”那个滑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人影前仰后合地鼓起掌来，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那么高兴：“继续说，请继续，虽然我还是看到了托马斯和玛莎的墓碑，就在房子门前的不远处，这让我开始有点搞不清，如今阿卡姆里住着的是谁？”

“那是平行世界的托马斯·韦恩，他相信哥谭只能有一个蝙蝠侠，并且认为他比我更合适。”人影微微摇晃了一下，靠在了身边的树干上，那干枯的树皮发出脆裂的动静：“但他错了，我们都错了，他不是我的父亲。”

“无趣，为什么要这么严肃？你知道吗蝙蝠？有时候我提出问题，并不需要答案，那只是一个笑话的表现形式，就像我杀了猫女一样，你看到了，只要会心一笑，那就够了，嘿嘿嘿......”

蝙蝠侠没有笑，至少是他的灵魂没有笑，只不过掌管着身体的小丑，此时把他的脸挤出了笑脸模样。

“那并不好笑，而且如今那记忆也折磨不了我了。”他转过身看向韦恩大宅，它屹立在山坡顶端，此时在阳光下显得温暖又祥和：“至少比你以前的笑话差多了。”

“你怎么敢这么说？蝙蝠？你怎么敢这么说？！”他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手掌抽打着自己的脸，变得怒气冲冲：“你是不是觉得狂笑比我更好笑？他能让你发自内心地感到轻松吗？不！他不能，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是个团队！......或者说，是个双人马戏班子？嚯嚯嚯，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突然又笑了，像是对这个灵机一动的笑话感觉不错，以至于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用力敲打着厚实的草坪。

不过，也许是乐极生悲，蝙蝠侠在这一瞬间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从蝙蝠腰带中取出一根黄莹莹的针剂，扎进了自己的胸口中。

随即，恐惧笼罩了他，天空在视野中变得昏暗且狭窄，铺天盖地的蝙蝠不知从哪里飞来，将周围全部淹没。

黑暗降临了。

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不去看那些童年的幻影，他在草坪上翻了个身，躺在柔软的植物茎叶上，伴随着汗水剧烈地喘息着。

小丑病毒的解药在这么一段日子过去后基本失效了，蝙蝠侠也知道自己人格分裂的状况也越来越严重，如今只有稻草人的超浓缩恐惧药剂才能起到一点点的作用。

那就是用代表蝙蝠侠的‘恐惧’，去压倒体内的另一个自己，那个疯癫的小丑。

而在这时，他身后的空间中突然打开了一个黑色的洞口，一个白色的怪物倒悬着滑落出来，那没有眼睛的脸孔对着蝙蝠侠的脸，满是利齿的大嘴开合了一下：

“继续讲你的故事，我只听到了一半。”

蝙蝠侠从草地上爬了起来，靠在一旁的树上，用意志力去克服恐惧，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半晌过后，他回答道：“不要缠着我，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

“真的吗？不如你取下一直在后脑贴着的X金属薄片，再体会一下我能做到什么？”颠倒人抱住了自己的胸口，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蝙蝠侠的脸，留下了一片湿滑的粘液：“他存在于你的精神中，如果你跟我再亲近一些，我可以帮你解决那个麻烦。”

“他想要和你合作，但我不想。”蝙蝠侠重新站直了身体，看向不远处的山丘：“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根本不可能杀掉他，你对于小丑究竟是什么一无所知。”

颠倒人摇摇头，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有什么区别么？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他用这具身体召唤了我，达成了一些协议，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事已至此，如果你告诉丧钟如今这些发生的事情都和你无关，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蝙蝠侠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表达‘不会’还是表达‘无趣’，只是致命的沉默让他彻底融入了树下的阴影。

沉默良久后，他深深吸了口气：“他短时间内不会发现，只会以为是狂笑之蝠的手笔，我有充足的时间完成计划。”

“啊，这就是我的意思，你看，你现在和狂笑之蝠有什么区别呢？”颠倒人倒挂在半空中，终于学会了用双手鼓掌：“不过放心吧，可悲的凡人，不管是小丑也好，猫女也罢，亦或是你那骨头都被微生物分解了的父母，只要你想通了，点点头答应我的条件，他们都能回到你身边......”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巫术之神看重。”

蝙蝠侠打断了颠倒人的话语，他抬起手，从蝙蝠腰带中取出一块蝙蝠手帕，擦了擦嘴角流出的白沫。

“你是装作不懂，我知道，但我并不在意，也许你看不清自己和整个多元宇宙的联系，但我知道你就是最理想的合作者，想想我告诉你的起源判官，起源法庭，上帝与巨凶兽，恶念权贵，虚无之手，曼卓拉克，多元之外的无尽威胁，啧啧啧，狂笑之蝠只是个开始......思考吧，蝙蝠，然后承认你也需要我，需要巫术的力量！”

空气中还回荡着颠倒人的声音，但是蝙蝠侠已经不想回答了。

他看着河对面的哥谭市，那片战火纷飞的地方，陷入了沉思，思考着颠倒人从异世界丧钟那里偷听来的各个名字，并且尽力将它们和各种蛛丝马迹对应起来。

幻觉中有一大群蝙蝠向他袭来，他直盯盯地看着它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