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隆走到海图边上，指着旧港宣慰司问郑芝龙，“飞黄，你久在海上，可知道这里如今已经被以西巴尼亚人所占？”

明清时期，将西班牙称之为以西巴尼亚，法国称之为拂郎察，但大多数人都分不清楚欧洲那些国家的区别，大多统称为弗朗机人，所以郑芝龙一听到陛下说出以西巴尼亚人的正确名号，就知道陛下肯定早就研究过以西巴尼亚人了。

因此不敢怠慢如实回答，“以西巴尼亚人占据旧港已经多年，他们在当地修筑堡垒，并驻有千余兵力，仗着船坚炮利横行无忌；当年……当年巨寇林凤曾和以西巴尼亚人作战，纠结南洋各地兵马数千围攻林凤，并将其击败，但以西巴尼亚人却也因此对我大明产生了顾虑，在此后屠杀了我大明子民两万余人，吕宋因此血流成河，幸存者仅余三百余口。”

郑芝龙也是海盗出身，可他如今称呼和他出身一样的林凤为巨寇一点儿压力也没有，而且他也听出了沈隆打算攻打旧港的意图，于是主动送上借口。

“呵呵，飞黄恐怕还有话没说吧？”对于大仑山惨案，沈隆比郑芝龙更加清楚，“当年此事的起因不只是林凤，神宗皇帝当时听信张嶷‘吕宋机易山，其上金豆自生，遣人采取之，可得巨万’的妄言，派遣海澄县丞王时和与百户于一成去吕宋采金；他们到吕宋后，发现纯是张嶷的胡言乱语，旋即回国，西班牙人因而惧怕，于是开始大肆屠戮我大明子民。”

事后西班牙人发现吕宋离了大明百姓，他们根本活不下去，因为当地的土著懒惰成性，不事生产无法创造财富，想要掠夺财富还得依靠大明百姓。

于是亲手指挥大屠杀的菲岛省督阿库那便赶紧换上一副面具，招徕大明百姓；为此，这个家伙派遣以库埃发队长和甘杜洛神父为首的正式使团前来大明；一是打探大明的情况，好防备大明的进攻，二来则是想要诬陷这些百姓造反，好让大明继续允许商人到吕宋贸易。

他们此行虽然艰难，却也达到了目的，他们发现大明并没有任何南下作战的打算，还有两个经常经营南洋贸易的漳州富商，听到了他们的到来，特地赶到濠镜澳来，帮他们采购了大批马尼拉所急需的军用物资如火药、铅和硝等等，并把他们迎接到漳州去，就是由于这两个富商的勾结，强盗们在福州诸事顺利，满意而归。

或许是出于文人的本性不愿意看到战争发生，又或许是受了那两个漳州富商的影响，福建巡抚徐学聚上书称因“奸商前年杀其酋长，积怨蓄憾”，且是大明百姓“有以激之”才引发了这场惨案，并着重强调了出征的困难。

于是万历皇帝以为“张嶷等无端欺诳朝廷，生衅海外，以致三万商民尽遭屠戮，损威遗祸”，下令将张嶷枭首，传示海上，随后将事情推给福建地方官员，让他们移檄吕宋问罪。

徐学聚遂作《谕吕宋檄》，谴责西班牙的人暴行，让他们遣还生者，赔偿损失，则两国和好，商船必启航如故。否则中国“国王”将禁止商船出海，且将建造战舰千艘，练死者亲属成军，进行讨伐一风张帆，千艘并出，玉石俱焚云云。

全文给人以炫耀国威，色厉内荏，是非不分，出卖华侨，放弃原则，舍本求末，例行公事，敷衍了事，仅求顾全大国面子的印象。

“这徐学聚当年也算是个干才，没想到却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我大明的百姓岂是这些蛮夷能肆意杀戮的？你二人此次扫除大员岛上的红毛夷之后，就立刻南下吕宋，为我大明百姓报仇！”两万多大明百姓的性命，就算是把这些殖民者全杀了都不够还的。

“朕还听说那以西巴尼亚的国王菲利普还打算攻打我大明，其在吕宋的总督还打算征召吕宋土著和倭寇为先锋，从福建登陆攻打大明！如此狼子野心着实可笑！”实际上要不是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被英国人干掉了，说不定这一计划还真有可能实施。

“微臣定会为陛下收复旧港宣慰司，将其酋首执于陛下面前！”这件事俞咨皋和郑芝龙都没怎么听说过，一听到这个就知道陛下把这些以西巴尼亚人可是恨得狠了，这一仗已经不可避免。

“王承恩，此番你也跟随他们一起南下，先在浙江下船，去将徐学聚拿下问罪，再去漳州抄了那两个商人的家，他们此般行为和范永斗等人又有何区别？”沈隆不光是要收拾西班牙人，大明内部的祸害也不能放过。

“奴婢遵旨！”王承恩听了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因为这两件事实在是太小了，似乎完全用不着他亲自出马啊，恐怕陛下还有其他重要的任务要交给自己吧？

“你二人到了吕宋之后，不管是以西巴尼亚人，还是弗朗机人，荷兰人，倭寇，但凡是手上沾过我大明百姓血的，绝对不允许放过！”还反了天了，区区几千人马就敢屠杀我大明百姓，妄想攻占大明本土，不给你点厉害的，你们还真当我大明是废柴么？

而且要不是自己取代了崇祯，等到崇祯十二年的时候，这些蛮夷又开始屠杀吕宋的大明子民了，那时候朝廷同样将希望寄托到了郑芝龙身上，可那时候的郑芝龙根本没有去攻打西班牙人；此后康熙年间，西班牙人又开始第三次屠杀，从那以后，这些家伙就把华夏百姓当成了庄稼，过上几年就要屠杀一次，留下了无数血债。

又叮嘱了一番之后，沈隆让俞咨皋和郑芝龙回登莱去做好南下的准备，然后把王承恩留在了书房之中，“此次就算是郑芝龙和俞咨皋把吕宋的以西巴尼亚人尽数处死，也难解朕的心头之狠，所以朕另有其他任务要交给你，你可能帮朕出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