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如痴如醉看着这些打着白旗的小老鼠，走到交叉火力打击范围之内。

乌鸦部队的战士们，手指轻轻触碰在扳机和按钮上。

不过，白旗在战争中的含义是非常明确的。

而且，为首的移魂者们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幸不辱命。

即便最想暴力清场的乌正霆中校，见到此情此景，防疫服下的青筋再怎么暴突，也不可能再下达“进攻”的命令。

看着一个个精疲力竭的移魂者，纷纷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地，特调局和非常协会的工作人员急忙上前，将他们渺小却沉重的身躯捧了起来。

灵山市有关部门的负责人们百感交集，冷汗涔涔。

幸好，只差了最后一分钟。

这座拥有近千年历史的繁华都会，数百万人的家园，终于保住了。

“看来，我们及时避免了一场战争。”

俞会长喃喃道，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乌正霆中校说。

她的嘴角终于忍不住翘了起来。

“也有可能，是种下了一场更大规模浩劫的种子。”

乌正霆中校仍旧没有摘下怪模怪样的过滤面具，猩红色的护目镜始终闪烁着凌冽的光芒，他的全部表情都隐藏在乌鸦般的面孔之下，一字一顿，咬牙道，“终有一日，你们会明白，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夺取真正的和平，除了打赢一场战争之外，用别的方法得到的和平，不过是暂时的喘息，甚至自欺欺人、一触即碎的美梦而已。”

……

十分钟后。

楚歌在自己真正的身体里苏醒，花费了五分钟时间，调集震惊能量，在周身经络、血管和神经网络中“通”了一遍，确保自己重新控制住了从眼皮到脚趾在内，周身每一寸肌肉。

不等医生完成全面检查，他就迫不及待跳下移魂舱。

在他身旁，穆处长等移魂者们也纷纷醒来。

因为事态严重程度，远超他们可以应付的极限，他们都不等灵魂彻底融合和稳固，就和楚歌一样挣扎着爬了下来。

“穆处长，楚歌，地底的情况如何，你们真的控制住了鼠族文明？”

事关重大，十万火急，俞会长也来不及和他们客气，焦急道，“天人组织又如何，病毒博士究竟是死是活？”

“别，别担心，会长，地底世界的一切都，尽在掌握。”

楚歌弓着腰，扶着移魂舱，一阵干呕，吐出一团团腥臭的黏液——这是为了凝神静气，注入体内的神经修复液，经过新陈代谢后产生的废弃物，他眼底闪烁着幽深的光芒，顿了一顿，道，“不过，我有紧急军情，要向乌总指挥汇报。”

“乌中校？”

俞会长微微一怔，乌正霆中校是灵山市应对地底危机的最高指挥官，按理说有什么紧急军情是应该向他汇报没错，不过非常协会和地球军之间并没有统御和从属的关系，楚歌更是名义上谁的帐都不用买的社会闲散人员，和乌正霆中校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俞会长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紧急军情”，搞得楚歌这么听话了。

“什么紧急军情，你说。”

乌正霆中校大步上前。

这里是采用负压系统的帐篷式临时病房，拥有极高的无菌消毒标准，他终于摘下了乌鸦头盔，却仍旧穿着黑色防疫服，胸口和手臂上的骷髅头还有生化警告标志，显得触目惊心。

“就是……”

楚歌又啐了一口腥臭的黏液，勉强笑了笑，凑近乌正霆中校耳边，忽然双目圆睁，如饿虎般扑了上去，右拳攥紧如烧红的铁锤，一拳轰在乌正霆中校的下巴上，把他的脑袋轰得高高仰起，下巴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不知究竟是脱臼还是骨折，总之整张脸都扭曲变形，险些把舌头都咬掉了！

“混蛋！”

一拳轰出，根本不过瘾，楚歌腰胯一拧，还想顺势轰出更加强劲的第二拳。

但他刚刚终究恢复人形，灵魂和身体尚未彻底融合，中枢神经和骨骼、经络还有肌肉束的配合并不十分默契，更因为极度愤怒而动作变形，这一拳的动作幅度太大，直接从乌正霆中校的耳边擦过，两人抱在一起，跌倒在地，滚作一团，场面顿时一片狼藉。

“楚歌，你疯了！”

俞会长错愕不已，不等非常协会的工作人员上前，就亲自和赵廉还有云从虎等人一起将楚歌扯开，架了起来——或者说保护了起来。

因为，四周勃然色变的乌鸦部队战士，已经纷纷抽出枪械，对准了楚歌的脑袋。

乌鸦部队虽然只是防疫部队，但因为他们出入的都是人间地狱般的疫区，要面对的往往是被瘟疫和死亡折磨到精神崩溃，根本无法预测的感染者，当然会随身携带大量攻击性武器，而且，经验丰富的他们，也从不介意使用这些武器！

“我没疯。”

楚歌余怒未消，面红耳赤，只是被身为资深觉醒者的俞会长、“镰刀”赵廉还有王牌红头盔云从虎架住，他也不可能再朝乌正霆中校扑过去，只能冷笑道，“面对差点儿把我们统统害死的罪魁祸首，我只用拳头，已经非常冷静了！”

“差点儿……害死你们？”

俞会长微微一怔，狐疑的目光从楚歌身上，滑到穆处长等移魂者身上。

她立刻发现，移魂者们虽然没有楚歌这样冲动，却也是满身怨气，丝毫不奇怪楚歌的所作所为，甚至有意无意阻挡在楚歌和乌鸦部队战士之间，显然和楚歌同一阵营。

“穆处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俞会长回头查看乌正霆中校的伤势，发现他的下巴又青又紫，歪在一边，脸色却疼得煞白，整张脸完全扭曲了，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也绝不算轻。

但他除了眉头紧锁之外，表情仍旧冷漠如冰雕，没有半分诧异的样子，仿佛在挨这一拳的时候，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咔嚓！”

乌正霆中校挥手阻止了手下上前帮忙，自己捂着下巴，手掌狠狠一推，只听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他的下巴被推回了原位，虽然还是肿胀如球，至少面孔不算太扭曲了。

乌正霆中校默默吐出一口混合着牙齿的鲜血，仍旧一言不发。

俞会长心里稍稍有了底，却又更加迷惑，直截了当问移魂小队的队长：“穆处长，你们在地底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什么楚歌会变成这样？”

“楚兄弟的确太冲动，或许是这几天的任务实在太危险，大家的精神都过度透支，早已越过崩溃的边缘，又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意外因素，险些被自己人坑了，他才会一时间控制不住。”

穆处长冷冷道，刀刃般的目光始终没离开乌正霆中校的脸，话锋一转，硬梆梆道，“我当然不支持楚兄弟的做法，不过，我都很想知道，既然大家共同执行任务，还是我们非常协会和特调局的人冲到第一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玩命，又是关于深渊巨兽这样的终极生物决战兵器，稍有不慎，非但我们小命不保，甚至会酿成百万人级数的伤亡——兹事体大，为何地球军和兄弟部门之间，还不能做到100%的信息共享，仍旧要隐瞒重要情报呢？

“乌中校，关于军方诱惑深渊巨兽的灵魂进入小白鼠的身体，却把它的本体留在灵山市外围海域，又把小白鼠弄到灵山市地底，这一计划的真正目的，您真没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一时间，所有眼睛都盯着乌正霆中校。

大家都是聪明人，楚歌此前的表现有目共睹，虽然偶尔出格和不靠谱，但也绝不会疯狂到胡乱打人，还是殴打一名地球军中校的程度。

穆处长更是体系之内的资深技术官僚，若非实在怒不可遏，绝不会和此次行动中的最高指挥官，用这样质问甚至斥责的口吻说话。

难道，深渊巨兽还有古怪？

想到这里，灵山市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和诸多强者们，全都不寒而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