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被放行了，开到前院停车场停下。这座豪邸真是气势磅礴，光停车场就比普通平民几个宅子加起来还大。而且一水的豪车。丰岛顺一郎乘坐的莱克萨斯排在其中，显得十分寒酸。

“下车吧。”

这次没有替他开门的待遇了，嫌丰岛下车太慢，黑衣保镖还轻轻推了他一下。毕恭毕敬的面具收起来之后，终于露出了凶暴本色。

丰岛失意地往前走着，绕过一座巨大的影壁，走过草地中央一条石板路，走向豪邸的玄关。突然，两条黑身细腰的猛犬冲了上来，一声不吭，恶意地盯着他，转来转去。

不叫的狗才最恐怖，咬人的时候绝不会有丝毫犹豫。看那微红的眼珠就知道，这两条狗都是用活物训练出来的，非常喜欢血。

丰岛呆立着不敢前进了。黑衣保镖远远地看着，摸了一支烟出来抽，根本没有上去替他解围的意思。

就在丰岛吓得快要尿裤子的时候，玄关旁边的小门开了。一个魁梧的中年光头男子探头瞧了一眼。“丰岛，来了啊，”他很随意地吩咐道：“快点进来，不要让那位大人久等。”

这里丰岛顺一郎犯了一个简单的逻辑错误。因为是在古手川议员的豪邸里，来传唤他的又是古手川的亲信、有平成剑豪之称的北泽铁男，他想当然地就认为“那位大人”是古手川议员了。

这是个非常精致的日本式庭园。白墙青瓦，遍地绿茵。造园师巧妙地引入活水，营造了一条小溪。溪边有竹筒做的鹿威，蓄了水，在石头上敲出清脆响声。

跟着光头男北泽一路走过长长的回廊，丰岛心事重重，忽略了那些站在回廊角落的黑西装男子。他常来这座宅子，应该知道平时不会有这么多保镖的。

他忽略了那么多细节，以至于看见古手川议员亲自站在和室门口的时候，受宠若惊。

“您竟然亲自站在这里等我？这实在——”

肥胖的古手川议员厌恶地瞪了丰岛顺一郎一眼：“别说这些废话。大人已经等很久了。你动作太慢！”

这时丰岛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北泽铁男所说的“大人”是另外一个人。

古手川雅人是参议院议员，地位很高。让他毕恭毕敬地尊称“大人”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丰岛完全想象不到了。对他而言，那仿佛是云上的世界。

和室上席、有一位老人正襟危坐。他相貌堂堂，不怒而威，有那种典型的上位者气度。普通人别说跟他对话了，就是多看两眼，也会有种情不自禁膝盖发软的感觉。

古手川议员带着丰岛进了和室，先向老人恭敬地深深鞠躬：“大人、丰岛已经带到。”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丰岛不喜欢正坐，但这是最传统的和室，必须弯起膝盖，把脚垫在屁股下面。他战战兢兢地坐在古手川议员旁边，不敢有丝毫失礼。

“你就是内阁情报调查室的丰岛小机吧，这么晚还叫你过来，辛苦了。”

“不敢不敢、小机是在下信佛之后师父取的法号，您直接叫我顺一郎就可以了……”

“混帐！”古手川雅人突然暴怒，给了丰岛一耳光，“你有资格跟大人提这种要求吗？不知上下尊卑的家伙！”

丰岛冷不防挨了一个大耳瓜子，脸都肿了。他捂住脸爬起来，不敢回嘴，连连点头：“哈伊、哈伊、请您原谅，请大人原谅。”

老人哈哈一笑：“不要在意，无妨，就叫你顺一郎好了。来、正好茶也煮得差不多了，大家一起来尝尝。”

一通寒暄之后，终于转入正题。

“今天的事情，似乎不太顺利啊。”老人说。

古手川雅人立刻盯着丰岛，吩咐说：“把你去见那两个人的全部经过说一遍。”

丰岛顺一郎恭敬地叙述了一遍自己的遭遇。出于对南晓的愤恨，他刻意把南晓描述成一个狂妄自大，非常倨傲的形象，添油加醋地说了很多坏话。

听完丰岛的讲述，老人沉思不语。

古手川议员很不满意，说：“丰岛、据说你在内阁情报调查室，是以交涉能力见长而知名的吧。你能爬到课长的位置，不正是靠这一点吗？区区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你居然对他们毫无办法？恐吓、威胁、诓骗、你吃饭的这些技巧呢？随便给他们扣一个危害国家安全的罪名，让等在外面的机动部队进去抓人，不就好了吗？”

丰岛肥厚的脖子又开始不停地冒油汗，又不敢擦，吓得不停点头哈腰：“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那个叫桐须真冬的女人也就罢了，陪在她旁边的那个年轻男人，实在是很危险。让您见笑，但是、当那个男人盯着我的时候，我真的有一种下一刻就会被他杀掉的感觉。没有万全准备，绝不可以对这样的人使用武力。我觉得……”

古手川议员继续呵斥：“你觉得？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做这种评估？”

“好了、古手川，不必多说，”老人说，“你大概还不知道，派去那幢楼里收尾的人几乎被全灭了。据说，杀掉他们的是一把自行在空中飞舞的镰刀，刀刃上还燃着漆黑火焰。我相信，这件事和那个年轻人有关系。他敢威胁丰岛，并不是虚张声势。他有实力，有这个底气，你不要太小看他。”

“是！”古手川议员立刻低头，极其驯服。

“丰岛这次交涉，虽然没有让对方屈服，但至少也摸清了那两个人的一部分实力。看来，录像的力量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强大啊。”

“是。”

“丰岛这件事办得不算失败，你也就不用过于呵斥他了。作为上位者，你应该有容人的气度。一味责骂、无法得到下属的心啊。”

寥寥几句话，让肥壮的古手川议员汗流浃背。他规规矩矩地趴下来行了个大礼，告罪说：“实在对不起，今后一定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