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有些瑟瑟发抖，他也有过多次战乱中逃生的经历，但都没有这次危机，他面临的敌人可是不知道痛苦不知道疲倦，只知道杀戮的异鬼，而不是那些贪婪的士兵和残忍的劫匪盗贼。

后者就算再残忍，也可以用利益跟他们沟通，但前者，人类在它们眼中只是一条等待收割的生命罢了。

凄厉的惨叫响彻在城墙的上空，就回荡在丹尼尔的耳边，没有刀剑和铁器的碰撞，只有锋锐刀尖刺入是发出的噗噗声和被割开时肌腱的。

无数悍不畏死的尸鬼冲上墙头，然后张着腥臭的嘴巴冲向那些士兵，在丹尼尔的身边就有一个中年士兵奋力抵挡着，他推开右侧的尸鬼，顺势切下他的头颅，然后再将下一刻向自己冲锋而来的尸鬼直接刺穿，掀下城墙。

不过异鬼的数量太多，在混乱的战场上几乎防不胜防，下一瞬间，这名士兵就被地面上的半截尸鬼抓住脚踝，然后跌倒在地，很快就被淹没不见了。

白港守备队和负责城市各处巡逻任务的曼德勒私兵已经放下手头的事情，源源不断的支援着城墙，但即使这样，城墙依然在异鬼第一波冲击到来后的不久就开始摇摇欲坠。

这些尸体可不知道疲倦，它们一刻不停的冲击着，永远不会停止，哪怕身体被长剑斩断成了两截，依旧会在地上攀爬着，或称为同伴的垫脚石。

异鬼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庞大的数量使得没有任何城墙能挡住它们，除了那座由魔法建造的天堑长城，分布各个城池中的人类勇武成了笑话，除非在第一时间内举起所有力量反扑回去，不然就会被一一击破生生拖死。

看着丹尼尔惊慌失措的离去身影，玛龙叹息了一声，身为白港守备队的首领，常年厮杀在第一线的他不仅本身身经百战。也十分了解手下这些人的实力，守备队的素质虽然谈不上维斯特洛最强，但也绝对不差。

白港的后方可不是安全的地方，无论是应对海面上游荡的海盗突袭还是城外强盗捞一笔就跑的做法。守备队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就算比不上君临那些金袍子，也绝对是维斯特洛数一数二的城防军。

如此规模的守备队竟然在异鬼的冲击下连一小时都坚持不到，可想而知其他人也不会好到哪去，而且这些突破了长城的异鬼一直都是谜团。甚至连是否存在都众说纷纭，连怀疑琼恩放出假消息守夜人全体投奔史坦尼斯这样不同脑子的想法都有。

但现在异鬼却绕过了所有人类的哨卡，直奔白港而来，这是连接南北的最大城市，虽然不明白异鬼要人类的城市有什么用，但这绝对是一场阴谋，有组织的行动。

只是眼前这些情景，却让玛龙对人类一方生不起任何希望。

无论是来自铁王座和北境大公的仇恨，还是平日诸多贵族之间的利益纠纷，此时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千百年来人类的宿敌已经再次突破了长城，来到了人类的面前。

在它们腐烂的牙齿咀嚼下，任何阻挡它们的东西都会被粉碎，人类正面临这灭族和死亡的威胁，但那些贵族却依旧没有重视起来，玛龙叹息了一声，人类的末日正在诞生，有人注意到了么。。

丹尼尔一路连滚带爬的来到威里斯的身边，肥头大耳的威里斯与玛龙不同，他不需要亲自登上墙头。身为曼德勒长子和唯一继承人的身份让他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就行，这就是一种鼓舞。

威里斯歪头看了丹尼尔一眼，才认出这个狼狈的人是自己平日一贯沉稳的手下，威里斯本来想嘲笑两句。但他一贯沉默寡言，而自己此时估计也没好哪去，于是他一时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

“大。。大人。”丹尼尔缓过一口气，他的脑袋还算清醒，流利地说道，“玛龙爵士让您快点离开这里。”

威里斯一愣。皱眉低声问道，“守不住了么。”

丹尼尔没敢回答，毕竟这里人很多，只是默默的点点头，“玛龙爵士说。。”

“我知道。”威里斯打断了他，“我已经安排人去做了，外港的船只正在源源不断，把人送到下游的目的地，然后快速返回，估计此时已经送出去了不少。”

“但不知道还能阻挡多久，只要港口没有被这些腐烂的尸体占据，船只就不会停。”威里斯挥了挥拳头，“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坚守到最后一刻。”

曼德勒据守了白港百年，是北境大公最初的封臣，手下的势力自然不容小窥，而继承人威里斯也不是白痴，虽然没把平民当成人，但自己的货物也是需要保全的吧。

四面城墙已经被包围了起来，只有后港的海路是唯一的生机，第一批白港中的小贵族们已经被送出城外，此时船只正在少量守备队的调度下，井井有条的向外输送着平民。

不分贵贱，只看先后和远近，守备队的队长们也知道此时的情况非常危急，那些商船也被扣下来了，毕竟这一战过后白港存不存在还是问题。

但饶是如此，在三面城墙上的战斗爆发后，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流窜了出去，很快就渲染的满城皆知，如果说南方诸城的平民们或许因为消息堵塞和愚昧而不了解情况，但生活在北境的白港居民却深知异鬼的可怕。

虽然白港附近没有塞外过一段时间就有蛮人村落被游荡的尸鬼袭击那么混乱，但关于长城外那些异鬼的传说和可怕也流传了近千年，对这些异鬼的观点非常杂乱，毕竟平民不是学识塔中的学者，很多都是传中和以讹传讹，但可以统一的是，异鬼过后，不会再有活的生物存在。

白港城中已经骚乱起来，拼命涌向城门涌去但却被堵在路上的人群，想要上城墙发挥一己之力的雇佣兵，还有很多趁火打劫的盗贼和混混，火灾奸淫掳掠从来都是伴随着混乱的孪生兄弟。但此时守备队真的再抽调不出人手了。

丹尼尔和威里斯就在城墙上，一座相对安全的城头堡垒和墙垛后方，看着下方城内几乎堪比城外尸鬼的混乱人群，丹尼尔咽了一口唾液。

“威里斯大人。”他说道。“玛龙爵士的意思是让您先行离开，毕竟。。这里已经守不住了，您没有必要在这里等死。”

威里斯轻描淡写的看了丹尼尔一眼，但丹尼尔能觉察出威里斯是在死撑，他甚至可以看到威里斯肥胖的身躯正在发抖。“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但是他说道。

“父亲不在城中，曼德勒家族的传承不会断掉，所以我没有离开的理由，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会守护白港到最后一刻，与它共存，共生，或者共死。”

丹尼尔又在威里斯的眼中看到了轻蔑，那种仿佛高人一等的骄傲和荣耀，这种目光丹尼尔经常见到。在威里斯把几枚金币丢在那些平民脚下，把他们的女儿或妻子带回府上做女仆时，就是现在这样。

威里斯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天经地义，因为贵族身份的存在，那些平民只是他的私有物和玩物，而同样，他也把与白港坚持到最后看做高人一等的责任，是一种荣耀，因为他是一名贵族，哪怕他十分胆怯。

所以这一刻。丹尼尔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威里斯，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看他。

下方的路几乎已经被堵住了，而城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尸鬼大军。丹尼尔觉得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机会，就算现在能从城市中杀出一条路，恐怕也挤不上船。

至于为什么威里斯对自己这个新晋心腹不闻不问，甚至拉着自己陪他死却连自己想法都懒得问，丹尼尔觉得这很正常，毕竟在威里斯眼中所有的平民都是他的东西。而自己也是平民，是生是死完全就是威里斯一句话的事，还用考虑平民的想法？

但同样，当贵族的责任轮到威里斯的头上时，他也没有退缩。

想到这里，丹尼尔向旁边的私兵们要了一支长剑，逃跑已经没有希望，而守住白港同样也不可能，那么。。就放手一搏吧，起码自己不是死在屡次逃跑当中，没有那么窝囊。

丹尼尔紧紧握着长剑，手心很快就被汗渍浸满，远处的惨叫和哀嚎正在不断临近，这意味着防线在被压缩，一名名威里斯身边的士兵上前填补空缺，而周围的人数越来越少。

异鬼们逐渐开始攀上墙头，并站稳脚步，丹尼尔已经从一开始看到只有零星的异鬼冲进防线与士兵厮打，变成现在只有少量士兵试图将满城墙的异鬼推下去。

“所有后备兵力！都给我上！上！”丹尼尔听到玛龙爵士正在不远处疯狂的嘶吼着。

他知道。。白港，就要破了。

。。。

“我们找到异鬼的大部队了，然后呢？”梅拉趴在草堆里，尽量压低身体，使那一身破破烂烂的黑布袄与灰白色的白雪和草地融合在一起，不被远方的异鬼发现。

矛妇也是这么做的，还有布兰，不过他们的谨慎实际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半巨人阿多也趴在他们旁边，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隆起了一个小山包，一旦被注意到，肯定就会被发现异常，他们此时还没有暴露，只是没被留意罢了。

“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去阻止它们？”梅拉表情严厉的冷声道，“虽然我也很想救下这座这座城池，不想让异鬼的部队继续壮大，但我可不会去送死。”

“我们无法阻止这么多尸鬼，而且这里面。。肯定有真正的异鬼。”

“额小鬼们，我也是这样认为。。”矛妇在旁边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有三个。”布兰平静的回答道，“我已经看到它们了。”

“看到尸鬼最多的地方了么。”布兰指着前方尸鬼聚集的核心区域说道，“它们就藏在里面，周围大约有数千名行动力完好的强壮尸鬼。”

“看到了又能如何。”梅拉反驳道，“这么多尸鬼，几乎比得上一支军队了，还是不知道疲倦不会死亡的军队，你又杀不死它们。”

“我能。”布兰继续平静的说道。

梅拉一窒，缓了下来，在绿先知的那段日子里，她与布兰接触的时间很长，但并不意味着她完全了解布兰，因为每次绿先知传承给他魔法，要么其他等人不在，要么直接就是用思维沟通的方法传递，所以弄到现在，梅拉除了知道布兰可以使用绿之视野外，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你想如何做？”想到这里，梅拉的声音也缓和了下来，她的弟弟已经死了，而现在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布兰，是他看做弟弟的代替品么，梅拉并不确定，毕竟这不是亲弟弟。

“冲进去，然后杀死它们。”布兰的回答非常简单，也很明了，但更像是自杀。

果然，梅拉已经眯起了眼睛，“你找死？”她冷声道。

“我可不会这么做，我也会阻止你这么做。。”矛妇在旁边嘀嘀咕咕的说道。

布兰摇摇头，“我需要树。”他说道，“或者其他的东西，反正要能当做武器。”

“这里没有树。”梅拉皱皱眉头，白港的西方是丘陵和山谷，而东方是平原，这里有山有草，唯一没有的就是成片的树林，“匕首不行么？”她问道。

布兰继续摇头，“我知道。”他说，“我早就去找了嗯？。。找到了。”他面色一喜，而梅拉等人完全不明所以。

缓缓扭动了一下身体，布兰将缠绕在手臂上的布条缓缓解开，这期间梅拉直皱眉头，因为整条布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在来的路上，布兰就一直用小刀划开皮肤，让鲜血从里面渗透出来，如果不是布兰说这是魔法需要，梅拉等人早就制止他这种自残行为了。

“我呼唤你，带着猎物归来。”布兰将胳膊下垂，让鲜血一滴一滴的掉落到地上，然后轻声呼唤道。

“会有用么？”梅拉表示怀疑。

不过这个时候，似乎是鲜血或这里的骚动引起了异鬼的注意，很快就有一小队摇摇晃晃的尸体向这里走来，速度不快，但平原上可没有躲避的地方。

被发现了！梅拉下意识的就想带着布兰跑，但却被他拖住了，眼看着异鬼越来越近，梅拉急声说道，“这东西最好是有用。”

布兰面色很冷静，对着梅拉坚定的点了点头，但几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路上都在昏睡的红衣女巫梅丽珊卓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正躺在旁边，眯起眼睛偷偷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