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黑暗的仓库中发出了极小的闷哼。扑通, 有什么的东西紧随闷哼声之后，掉在了地上。接着，便是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响在仓库内回荡。

声响突然变大了, 就像是发出声音的东西已经定下了心神一样。声音由窸窣逐渐变成了试探般的敲碰, 最后变为了清一色的脚步声。哒哒, 哒哒, 脚步声在向仓库大门靠近着。

吱——

老旧铁门发出的那刺耳声响敲碎了这不眠夜的寂静, 有什么东西，又或者说，有什么人, 从那个本不应该有“活人”存在的仓库里走出来了。

出来的人，是孟祁昆。穿着与那日去歌剧院相同的蓝色衬衫, 腰间钥匙扣上挂着那显眼的四叶草, 不是那件沾血的白色长袖, 身上也没有那骇人的黑色血洞，他是最初的孟祁昆, 却也是最终的那一个。

夜晚的风很大，衣衫单薄的孟祁昆走在这月色下的院子里，不停地打着寒颤。夜晚很静，只有那灌木丛后不知名虫子发出的叫声，在这月夜中不停地响。

阴森森的声音, 阴森森的凉, 孟祁昆不由自主地将双手抱在了胸口, 他缩着脖子吞了吞口水, 咕咚, 有什么本贴在舌头根的东西，被他咽了下去。

脚下一个踉跄, 他连忙伸手扶在了身旁的墙壁上。

或许是这一摔，又或许是刚才那一咽，无数个碎裂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孟祁昆的脑海。破旧的实验室、破旧的床，人满为患的歌剧院、偏僻的空地，还有那些血、那些泪、那些对话。孟祁昆都想起来了，属于两个自己的记忆，属于两个人的过往。

他是孟祁昆，却也不再是之前的任何一个，他是二人的集合。

梓芽，“老大”……

他摇了摇头，头很痛，太阳穴很胀。

突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孟祁昆面前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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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五个小时前，天还亮着的时候。一辆黑色本田正停在林家的大门口，而林家表兄妹俩则在不顾旁人目光地、双语混杂地大声争吵着。

“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林芷萱着急之下直接顺口说起了中文，“你到底把那个‘梓芽’绑去哪里了？大学发生爆炸的之前你就已经把她绑出来了吧？我去找她的时候看见你们了！”

“芷萱，你听表哥的，”林哲也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他抓住林芷萱的肩膀，用中日夹杂的语言说着，“回中国的机票我已经帮你买好了，你现在就回去，什么都不要问，当做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再插手这些事情了。”

“回去？我怎么可能会去？我们三个人一起来的日本，现在就我一个人回去？！”林芷萱甩开了林哲也的手，“我知道你今天去绑架那个‘梓芽’，是听的另一个梓芽临走前的吩咐。她肯定和你说了，如果她没能回来，那无眼鱼就一定会派另一个‘她’代替大学里的事情，她需要你拦住另一个‘她’，让吴梓芽吴博士这个人彻底在日本失踪。这样子，你们就可以借着中国使馆的压力，摆脱上面无眼鱼的人，名正言顺地继续调查失踪案和阿昆的命案，也好将梓芽救出来。”

“可现在这一切已经行不通了啊！”林芷萱向前迈了半步，“当时的爆炸你是亲眼看见了的，之后的遇难者名单你也是知道的，法律上的吴梓芽、人们眼中的吴博士，已经在那个爆炸中死了啊！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把‘梓芽’关起来？为什么要把我送回国？！难道表哥你打算见死不救，就任由无眼鱼绑架了梓芽吗？！”

“爆炸爆炸，你既然知道爆炸，那你知道一个小时前传遍了全世界的那个宣言吗？”说着，林哲也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直接扔到了林芷萱手里，“你自己看吧，那个CORE的宣言。”

“关于今日上午在世界各地同时发生的多起爆炸案……”毫无情绪的日语女声从手机中传出，这是一个爆炸现场的直播，背景里的各种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使得女播音员的声音不是很清楚，“一个自称CORE的组织，宣布对所有爆炸案负责……他们的宣言……联合国……限各国在十五天内交……臣服……不要试图用无力反抗……否则……消失……取代……人口……包括日本在内各个国家……”

“从这个技术诞生的那一刻开始，”林哲也就着手机的声音说道，“它就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事情了。你们想的太简单，还把这些东西当做一个人的野心。怎么可能呢？这么庞大的研究，巨大的耗资、场地、各方面资源等等，怎么可能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做得到的？这研究一开始就是一个组织、一个团队、甚至一个国家的秘密产物，你们看到的都只是表面上的，他们想让你们看到的东西罢了。”

“现在，这个产物成熟了，所以它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世人眼前。无眼鱼只是它们的冰山一角，而这CORE才是他们的实体。”林哲也的表情有些让人看不清，“这么荒唐的宣言，这么荒唐的要求，按理来说各国应该是不屑一顾地笑一笑吧？但实际上却不是的，现在虽然各国还没有表态，但几个国家已经有了承认CORE统领地位的倾向。”

“怎么可能……”林芷萱的脸色很难看，“这么短的时间里，除非……”

“是啊，怎么可能，”林哲也继续道，“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做出了这种决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事实只可能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知道CORE的存在，并支持着CORE的。CORE的一切行动都是他们默许的，更甚至是他们主导的。无眼鱼之前在各国民间的活动，都是为了现在做铺垫，为了可以随意用普通百姓的命来达到他们的目的，而现在的情况，就是无眼鱼和他们想要的。”

“所以，”林哲也将有些浑身发软的林芷萱推进了车里，“回去吧芷萱，回到你的国家去，你的家人都在那里，趁着这个世界现在还没有乱，赶紧回到他们身边去。不要再插手这些事情了，这不是你我能这种小人物够插手的。”

“可是梓芽和孟祁昆……”

“你现在还是关心他们的时候吗？！那两个吴梓芽本来就和无眼鱼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你还关心她们？！那孟祁昆都是个死人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恶劣和说错了话后，林哲也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放缓了语气，“我是说，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本来就是局中人，他们有办法保护好自己，而你在旁边也只能添乱。”

“可是……”

“你放心，这个‘吴梓芽’，我只是把她关着而已，既然无眼鱼已经让‘她’‘死了’，那她肯定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我这样做，也只是为了保护‘她’。”林哲也叹了口气，“至于另一个吴梓芽，我保证，只要条件允许，我会想办法把她救出来的。”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但一方是足以撼动一个国家的组织，另一方却只是个小小警察，这个“如果”，只怕是不可能实现了吧。

林芷萱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此次一走，恐怕将是永生不见，可她这次却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坐在了后座上。

“中野，我表妹就拜托你了。”林哲也扶着窗户给司机说道。

见着车载着林芷萱慢慢走出视线，林哲也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家里走去。

。。。

近两个小时后，车塞在了去往机场的必经之路上。

林芷萱还保持着最初上车时的那个姿势，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梓芽，一个梓芽生死未卜，一个梓芽下落不明。还有孟祁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醒来的孟祁昆。

“你在旁边也只是给他们添乱而已。”

是啊，的确是啊，从头到尾我就没做过什么，林芷萱感叹着，就是在像个搅屎棍一样，不停地让事态变得更糟而已，无论是两个梓芽之间的关系，还是孟祁昆的命。

如果，如果当初阻止了“梓芽”的那一枪，或者是提前把一切都告诉了另一个梓芽，孟祁昆不就不会成现在这样，两个梓芽不也就不会闹得这么僵了吗？

如果，如果那天在门口拦住了梓芽，她是不是也就不会被……

咔嚓，车门开了。

“喂！林小姐！！”从身后传来的是司机的呼唤声。可林芷萱却并没有理会，而是直接横跨马路，拦下了从对面方向驶来的一辆出租车。

“快点，往前开。”林芷萱报上了林家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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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回林家的路上没有塞车，可等到林芷萱来到那熟悉的院子里时，时间已经是接近半夜了。林芷萱蹑手蹑脚地发挥出了小时候从吴梓芽那学来的□□技能，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来到了林家的后院。

既然说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吴梓芽”的存在，那表哥一定不会把“梓芽”关到其他地方，林芷萱一边踮着脚向前走，一边思考着，那么，梓芽一定就在这个院子里。而自己则是要将她救出来，将今天世界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然后带她去见孟祁昆，让她……

突然，一双巨大的手从身后紧紧地捂住了林芷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