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中有我
作者:雪寅 | 分类:科幻 | 字数:2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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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吴梓芽”觉得后面有车跟着自己,可每当她透过后视镜向后看时,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就又消失了。后面的马路上空荡荡的,时不时开来的几辆车也都不一会儿就会和“吴梓芽”驶向不同的方向。
为什么会有被跟踪的感觉?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吗?虽然她并没有做贼。“吴梓芽”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半夜的街道上车不多,红绿灯也被关了一大半,开起来很是顺畅。或许是心里的鬼在作怪,又或许是第六感超强,“吴梓芽”还是拗不过那奇怪的被尾随感,特意绕了很多次远路,突然转了好几个弯,打算甩掉它,可那奇怪的感觉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跟着。
时间已经快一点半了,“吴梓芽”放弃了和那幽灵尾随车玩捉迷藏,她直接开向了研究所后的公园。因为她想到了之后绕公园一圈,看看会不会发现什么异常,所以她需要早些到。可当她看见那个坐在公园入口处的影子后,却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李董德”已经坐在那儿等着她了,看样子,已经等了她很久。
“吴梓芽”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停下了车,只见那“李董德”客气地笑了笑,打了个哈欠后便拄着拐杖来到了车门边。
咚咚咚,“李董德”敲车窗的声音。
“吴梓芽”移下了车窗。
“方便让我上车吗?”“李董德”那相对于女性来说,略显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我指路,带你去个地方,我们到那而聊。”
“既然要去别的地方,”“吴梓芽”没有直接打开门锁,“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地点定在那?”
“明知故问。”“李董德”的笑容,不知为何,让“吴梓芽”感到很熟悉,“尾巴太多了,总得甩一甩吧?”
“……”“吴梓芽”没有再说话,而是打开了车门锁。
一路上,除了时隔许久才会出现一下的指路声,车里是安静极了的,安静到了让人想打开车门往外跳的地步。吴梓芽坐在自家车的副驾驶位上,用余光看着“自己”操纵方向盘,那源源不断涌上她心头的,是无尽的苦涩。
车距离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了,吴梓芽早在几分钟前就已经看见了远处的那个山包。小小的山包随着车子的靠近,在吴梓芽的视野中不断变大着,直到车距离还剩五六百米的时候,它终于露出了入口的全貌。
这儿,是一个墓园。
吴梓芽叹了口气,叹气的声音成功地引来了另一个“吴梓芽”的目光,可此时此刻的她却并不想去理会。一会儿就好,就让自己的情绪放纵上这么一会儿吧。可也就是这么不到几秒的一会儿,吴梓芽的眼眶就已经通红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变成了这个世界的陌生人,变得需要隐瞒、需要欺骗,变得自己不再自己,变得连来到这个地方都需要顶着张假的脸……
“你……”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吴梓芽”吞回了疑问的话。
也许是异体同心间的相互传染吧,吴梓芽发现,车速变慢了,驾驶座上的“自己”也陷入了一种无由来的忧愁。
车在缓缓开入墓园后,停在了入口近处的停车坪上。吴梓芽既没有说话,也没看身边的“自己”,而是咬着嘴唇下了车,自顾自地撑着拐杖向墓园内部走了去。
坡度不算陡的上山路并不长,可拄着拐杖的吴梓芽却走得很艰难。除了脚下的艰难,难的更是心里。另一个“吴梓芽”似乎很是了解她的心情,所以即便她走的再慢、再难,即便她几次险些绊倒,那个“吴梓芽”都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忍住了出手相助的念头。
“她”很清楚自己这小小的倔强呢,倾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吴梓芽在心里感叹道,清楚在这种时候出手帮自己,只会加深自己心底的无力感。呵呵,不过“她”要是不清楚,那才奇怪了。毕竟,都是同一个人。
那“她”……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吗?应该是知道了的吧?
“你到底是谁,”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看,“她”果真是知道了。
声音还在继续着,“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为什么……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吴梓芽都有些快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爸妈的忌日。”可以感受到,身后的“吴梓芽”垂下了目光。
“……”吴梓芽没有接话,不是因为她不想说,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你到底是谁?‘李董德’这个名字应该是假的吧?”吴梓芽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身后那声音的主人揪住了,“你带我来这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和之前的案子又有着什么联系?”
“忌日,来墓地,”吴梓芽的心很累,很累,“你说,我有什么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
“可是……”
吴梓芽猛地停下了脚步,那泛着红却又锐利无比的目光,将身后的“她”吓得忘记了要说的话。她收回目光,长叹一口气,空气中的威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稠的悲伤。吴梓芽舔了舔嘴唇:“你别急,就等我一会儿,好不?至少让我……”
“……好。”
之后的路上,两人之间再也没了言语。深夜的墓园中,只剩下了两人的脚步声和吴梓芽拐杖落地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有节奏的声音。
突然,声音消失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在了一块墓碑旁。吴梓芽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而身后的另一个“她”则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这里,是一个夫妻合葬的墓,是吴梓芽的父母——吴司和郑芸芝的墓。
吴梓芽放下了拐杖,她单腿缓缓地蹲下身,跪在了地上。她一手撑着地,咬着牙,一手将那还没好透彻的伤腿摆在了完好的腿旁,维持成了一种于他人来说再简单不过,于她来说却是十分痛苦的姿势。
看见吴梓芽的倔强,另一个“她”苦笑着跪在了她的身旁。“她”悄悄地向吴梓芽的伤腿方向靠近,小心翼翼地替吴梓芽承担了部分的体重。
两人跪在碑前,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无声的跪却胜过了千言万语,载着她们的念想,在穿透世间万物后、穿过忘川河孟婆桥后,又回到了二人各自的心田。
“吴梓芽”扶着吴梓芽站了起来。
“走吧,咱们回车上聊吧,”吴梓芽的声音中写满了疲倦,“别打扰他们。”
“好。”
半个小时后,“吴梓芽”扶着吴梓芽下了山,“吴梓芽”帮着吴梓芽坐进了副驾驶座。
“他们是怎么走的,”吴梓芽接过了“吴梓芽”递来的矿泉水,一手拧着盖子,问道,“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吴梓芽”喝了口水,“一场大火,在我七岁的时候,废弃的烂尾楼里的一场大火,烧没了几十号人,也烧没了我爸妈。”
“废弃的烂尾楼,”吴梓芽咬着这几个字,将矿泉水瓶捏得嘎吱作响,“他们说是意外,你信吗?”
“怎么可能信?”拧上盖子将水放在一旁,“吴梓芽”笑了,“可不信又能怎么样?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就算不相信自己的爸爸妈妈是死于意外,又能怎么样?”
“那你觉得事实是什么样的?”吴梓芽还在明知故问着。
驾驶座的“吴梓芽”皱了皱眉头,就像是在揣测吴梓芽的意思,“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是满满的疑惑,可“她”终究是回答了:“我记得那时候……应该是差不多半年前的时候,爸爸妈妈吵了一次架,之后妈妈就不回家了,更没有去见过爸爸。我以为他们要分开了,可在半年后,他们却……一起走了。”
“吴梓芽”捏住了自己的眉心,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吴梓芽不忍心地扭开了头,同时也藏住了自己眼角的泪。
“妈妈是法医,爸爸是警察,他们那次吵架的时候,提到过什么案子、卧底、yún yún 之类的,所以……”“吴梓芽”说不下去了。
“所以她离开家,是去当了卧底,”吴梓芽则替她讲话说完了,“而……吴司则是警方的接应。”无论如何,吴梓芽都发现,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父亲称为“你爸爸”,“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为了那个‘芸芸’”
“他们都是牺牲……的?”“吴梓芽”抬起了满是泪的眼,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吴梓芽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他们都是牺牲的。”吴梓芽低下了挂着泪的脸,也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个“芸芸”。
一朵云彩遮住了月光,让大地被无尽的黑暗笼罩。而在这阴森的黑色墓园里,吴梓芽二人的车,则成了天地之间唯一的光亮。
“想来想去,”吴梓芽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包里,“这东西还是应该交给你保管。”她将那从包里掏出的红色盒子,递到了另一个“自己”的手上。
“这是……”另一个“吴梓芽”的手指在颤抖,“奖章……?”
“奖章。”吴梓芽松开了手,撇开了头。
尽管已经极力让目光避开驾驶座,可吴梓芽还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在打开盒子后,脸上接连不断滚下的泪珠。
云朵走了,月光回来了。可这小小的车,却已被有声的呜咽和无声的哭泣所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