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基地。

龙翼已经连着两宿无眠了。一闭上眼睛，他就梦见站在那片绞杀冷凌的红叶林中，眼前并不是冷凌的冤魂或者他狰狞的面孔，而是一座没有标记的土堆。夕阳从空中透过斑驳的红叶照射下来，没有风，说不出的孤独淹没了四周的一切。冥冥之中，他知道那是冷凌的坟。他不知道自己该后退还是该向前走，反正站在这土堆面前，深深的孤独甚至到了让他绝望的程度。所以，这时候他就醒了，然后再也睡不着。

林子聪死的时候，他没有做过梦，细细想想，不只是林子聪死的时候他没有做过关于他的梦，这两年来从没有在梦里见过林子聪。但是自己怎么就会梦见他？

这不科学。

龙翼从椅子里面爬出来，拿起一份文件，想往外走，但是又走了回来，然后依旧把自己扔到了椅子里面，有些焦躁地点了一根烟。

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遵从英帅的命令，他杀了冷凌，但是这个行动真的正确么？

龙翼并不是暗杀冷凌这个决定的制定者，他和行动组只是执行者，严格来说他们只是让事情实现而已，没必要考量任务的正义性，可是如果把冷凌杀了，雇佣兵团该怎么办？那可是几十万人的一支队伍，而且是抵抗机械城的中坚力量！

且不说其它问题，失去了冷凌，雇佣兵团会不会走向分裂？会不会走向消亡？毕竟目前来说雇佣兵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官们只有冷凌能压得住，没有他，雇佣兵团如何保持战斗力？如何在后面的战斗里面发挥自己应有那一份战斗力？

这些问题，难道在暗杀冷凌之前，英帅都已经考虑好了么？

英帅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个英帅了，他和机械城的弥勒陶洛斯合体，如果已经完全被弥勒陶洛斯控制了意识，那该怎么办？

就算他可能还有人类这边的意识，那他身边的那个阿瑞斯可信么？

如果他们是联手的，而自己又已经执行了任务，如果这是个阴谋，那他龙翼不是就成了历史的罪人？

猛然间手指一阵刺痛，香烟已经燃完，龙翼将它掐灭在烟缸之中，然后又点了一根。

“没那么糟糕。一定没那么糟糕。”龙翼低声嘟囔着安慰了一下自己，将思绪转到了冷凌的遗言上。

寻找李鑫岩的指令已经发出去了，当下还没有回应。

林子聪信任李鑫岩，而自己也已经信任了李鑫岩，抛开行动组与冷凌的恩怨不说，既然冷凌也这么说了，三个人叠加起来的判断应该不会错，赶紧找到李鑫岩，让他来接管这只队伍，这个决定应该是目前为止绝度不会错的一个指令。

不知不觉的，冷凌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办公室里没人，他的笑声也就毫无遮拦的发了出来。至少在这么多的选择之中这一个选择是对的，这才让他心里总算能放松下来。

可是。自己又怎么能获得这支机械部队，然后又把它交到李鑫岩的手上？

龙翼不知不觉又锁紧了眉头。

忽然，呼叫器嘀地响了一声，管童悦耳的声音打破了他脑子里面搅不清的浆糊：“龙将军，艾伦要见你，看起来挺急的。你要不要见？”

“不见。”龙翼回答得斩钉截铁。

“可是……她说这件事跟她背后的那位有关系。”

“她背后的那位……？”龙翼的脑海中搜索了数秒钟，才在一团浆糊里面找到了那个对应的名字“阿特丽安娜”。“让她进来。”龙翼说完，挂了呼叫器。

几秒之后，艾伦走了进来，管童看了看龙翼，小心地把门关上。

艾伦神情有些不太对劲，竟然没了一贯的胜券在握的高傲，看起来有些慌张：“伟大的阿特丽安娜殿下联系不上了！”

“嗯？”龙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猛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阿特丽安娜联系不上了，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机械城的主神么？怎么会联系不上？”

龙翼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发红了，此刻瞪圆了，有种发狂的感觉。　艾伦本身就很紧张，看着他的脸色被他这一问更紧张了，话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伟大阿特丽安娜殿下联系不上只有一种可能，她……她可能出事了！”

出事了？难道她出事跟自己此次行动有什么关系？

龙翼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他觉得自己手心出了一层汗。

难道英帅暗杀冷凌，竟然是冲着阿特丽安娜去的？可是，冷凌跟阿特丽安娜又有什么关系？龙翼稀里糊涂地想道。

不行，这事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能再在这里坐下去了，他得去寻找这问题的答案。可是，这个问题应该去哪里寻找答案？龙翼拼命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慌张，甚至在心里生出一种难以抚平的痛觉，但是却想不出如何去寻找答案。

“我们获取可以去黑市上……转一转！？”艾伦提议道。

“黑市？”龙翼十分疑惑。这种问题，怎么会在黑市上有线索？

艾伦已经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经过这么长时间跟人类打交道，包括你的那个……情人，贺星彤，我发现人类有很多圣城没有的东西，包括处理一些问题时候的灵活应变。很有意思，你们人类把这种灵活应变有时候非要说成是非法的，用严刑峻法将它们封锁起来，但是还有一些人类，却非要冒着死亡的风险，钻这些严刑峻法的空子，从中中饱私囊。”

“但是说到底，在解决一些疑难问题的时候，或许正规方法很难解决，但是这些见不得人的灵活方法有时却能解决问题！而大多数人却又给了这种做法一个名称，叫什么‘歪门邪道’。”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歪门邪道’一回，说不定能找出一些办法。”

以当前的情况，去问英帅和阿瑞斯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而地下城里面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是好的选择，雇佣兵团……就不能去，去黑市上撞撞反而看起来是一个合理的选择。说不定瞎猫碰到死耗子，能探知一星半点线索，那倒是成了黑市在此事上的一个大贡献！

这事有些滑稽。

龙翼想笑却笑不出来，说心里烦闷也不对，艾伦的建议还带着那么一点光芒，至少有点希望，如果让自己坐这里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出什么线索……

“那就去吧。我们去歪门邪道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