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时分，正北边陲牯堡要塞被超巨型源质风暴袭击。

牯堡临时驻守者邹海战死。

牯堡舰队五十九艘源能艇，尽数覆灭。

精神会议室的气氛很是惨淡，那场雪白洪流带来了很大的冲击，每一个人心情都很沉重。

但七分钟后就要进行天鞘打击，这场会议的召开，并不只是为了宣布牯堡罹难这么一个噩耗。

“根据计算，这场超巨型源质风暴在击垮牯堡之后，本该继续南下……”

林绸开口道：“但如今这场风暴的前进趋势大幅度下降，并且在牯堡形成了一片涡流。”

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实时影像更新，牯堡要塞弥漫在庞大雪雾之中，亿万超凡源质粒子在坍塌城门之处围绕，化为一片黑洞。

“这是……”

顾慎眯起双眼，他看着这一幕画面，对于那雪雾中狂舞的粒子，别人或许并不熟悉，可他却太了解了。

“这是天鞘碎片？！”

“没错。”林绸望向顾慎，点了点头，“这是【肉山】引爆后的超凡抵消效应。”

肉山！

牯堡要塞，一直储存着当年顾氏送给北洲的那枚天鞘导弹！

“在最后关头……邹海引爆了【肉山】，形成了对冲。”

林霖声音沙哑：“天鞘碎片笼罩牯堡要塞，由于天鞘的特性，这场风暴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

笼罩牯堡城头的巨大涡流，便是因此而形成。

天鞘碎片在消灭超凡源质。

换而言之……

它在消灭这场源质风暴！

“或许，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陆南栀低声喃喃。

人类世界面对源质风暴，一直束手无策，但如今天鞘武器能够起到作用……

这便是黑暗中的微光！

“是，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林绸认真说道：“由于【肉山】的引爆，让牯堡成功拖延住了这场风暴，但就目前形势来看，一枚天鞘武器，并不足以将这场风暴彻底消灭。”

这便是他紧急召开会议的原因！

再过几分钟，一百零三枚天鞘导弹全部打出，到那时候想要收回，或者加急制造，都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对抗【深海】，三洲会盟决定清空库存。

但如今……

超巨型风暴的降临，直接将北洲边陲击出一道口子。

“所以……”

顾南风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他抬起头来冷静说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源质风暴，让原定的天鞘打击计划作废了。”

“虽然很不甘，但事实的确如此。”

林绸的眼神有无数遗憾，他伸出手指，在虚拟地图上缓缓划过长线：“牯堡要塞位于正北防线的凸点，一旦牯堡被突破，这场风暴在北洲内陆扩散，接下来整座边陲都会被击碎……源质风暴的余波会顺延苔原，侵入到东洲。”

接下来会是怎样的灾难？

根本无法预想。

面对这种级别的源质风暴，必须要竭尽一切力量，在咽喉之地，将其扼住。

“还有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林绸又道：“我怀疑，在牯堡降临的这场源质风暴，并不只是偶然……正北边陲的调查军团成员，检查到了异样的超凡源质波动。”

会议室众人均是一怔。

“是【门】。”

顾慎在此刻开口了。

他声音沉重道：“超巨型源质风暴袭击牯堡的时候……我隔着很远，看到了画面。这场风暴是从【门】中出现的。”

【旧世界】有无数扇【门】。

有些【门】是在黑洞笼罩之下，被超凡力量腐蚀产生。

有些【门】则是被“人为”制造而出。

掌控制造【门户】技术的族群，便是旅者，这一族群在虚空之中千里迢迢赶路，六百年来始终寻找着五洲的下落，它们能够制造出大量的【门户】，这一点在多鲁河战役之中已经得到了证实。

北洲要塞外出现了大量的异样源质气息。

这些气息与【门】有关。

这两点一结合……便能够让人猜到，这场风暴袭击牯堡的真正原因。

“是……深海？”

林霖不敢置信地望向顾慎。

直至现在，他还深陷于牯堡破灭的苦痛之中，接收到邹海传来的精神讯息之后，他先是震惊，而后强迫自己迅速恢复冷静，因为林霖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场恐怖的天灾竟然是人为制造的。

须知……

如果不是接受了中央城的临时调任。

现在，他应该就在牯堡！

如果林霖身处牯堡，此时此刻他已经死的连灰都不剩下了。

“是不是深海，我不敢打包票。”

“但……我不相信这世上存在如此精妙的巧合。”

顾慎道：“牯堡要塞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今夜，偏偏在此刻，遭遇了如此重创。这个时间点实在太巧。”

【深海】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给出了超巨型源质风暴即将来临的预言。

第二十二章 反制手段

不，与其说这是预言，不如说这是【深海】通过缜密计算得到的必然结果。

“诸位还记得么？蝉翼城事变就是【深海】谋划的，以北洲三大将作为棋子，换来旅者族群的精神献祭……如果它掌控了旅者族群，那么开启【门户】，将【旧世界】的风暴引到牯堡，应该不算是太困难的事情。”

旅者族群之所以能进化出开启【门户】的本领，便是因为它们被风暴追赶，它们必须要逃，而且要逃得够快。

而现在。

【深海】控制着旅者，将这扇【门】打开了。

于是洪流倾泻而出，遥遥对准北洲。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死寂之中……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之感，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

如果顾慎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么牯堡要塞的“风暴”只是一个开端。

这场风暴的规模超越了六百年来的记载，但按照足以毁灭星舰文明的强度来看，摧毁牯堡的这场风暴，应该只是“超巨型源质风暴”的一个前戏，连正餐都算不上的开胃菜。

不过真正让三洲会盟高层感到绝望的是——

今夜的风暴，是踩着天鞘打击准备实施的鼓点进行释放的。

如果这是【深海】的布局，那么可不可以理解成，【深海】早就知晓人类对这场战争要采取的行动。

何以制天鞘？

这场风暴，便是它的反制手段。

一时之间，会议室内人人皆静默。

【深海】已经彻底违背了图灵先生设定的三训诫，与人类世界开战……而此刻三洲会盟要面临的敌人，不仅仅是中洲。

极大概率，还有【旧世界】的旅者。

“还有三分钟。”

顾南风声音沙哑道：“原先的天鞘打击计划，必须要中止了。”

他们无法承受天鞘尽出的后果。

这场袭击牯堡的风暴，狠狠一刀，刺在了三洲会盟的大动脉上。

更让人忌惮的，便是【门】那边的旅者。

“中止计划是必然，当下的麻烦是……接下来该怎么处置牯堡？”

孟西洲用力揉着眉心。

她心湖之中隐隐翻涌的不祥预兆果然得以应验。

三洲会盟等待至今的“希望”，在此刻宣告破灭。

这场战争，非但不会迎来终结。

反而会陷入漫长的“角力”。

这场精神会议在死寂之中宣告中途休息片刻，每一位领袖都可以仔细思考对策，会议将在半小时后迎来重启，顾南风也可以趁这个时间去撤销原定的天鞘打击计划。

……

……

顾慎的精神返回初始号，他将牯堡要塞的惨淡画面带回。

阿弗看着坍塌的牯堡城门，象征性地默哀了数秒，而后不敢置信地感慨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鞘武器’么？超乎意料的强大，竟然真对源质风暴产生了杀伤。”

刚刚那场风暴，阿弗也亲眼看见了。

威力极大。

以五洲文明的水平，本不应该如此轻松地拦住。

只能说，中央城当年将【肉山】存放在牯堡，是极其正确的选择。

“是起到了效果，但还不够。”顾慎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袭击牯堡的这场源质风暴并没有消散，而是在降落点滞留……如果想要将其‘消灭’，还需要多少天鞘导弹？”

三洲会盟无法借助【深海】的算力，来计算这个问题。

但好在……还有初始号。

数秒之后，阿弗给出了答案。

“想要彻底消灭这场风暴，你们至少需要在两小时内，再投放十七枚天鞘武器，务必要对同一地点进行反复打击。”

它郑重道：“源质风暴的再生繁衍速度很快，抵达这种纯度的风暴，几乎可以确定是‘超巨型风暴’中的衍生产物，一旦拖延便会快速扩散……”

顾慎咬牙：“十七枚？”

目前整个人类世界的储备是一百零四枚，在牯堡要塞已经用去了一枚。

如果再投放十七枚，消除风暴。

那么储备还有八十六枚。

他在思考，这剩下的八十六枚天鞘导弹是否足够支撑三洲会盟，继续实施天鞘打击计划。

“别想了，没戏的。”

阿弗看出了顾慎的心思，它平静提醒：“你应该也清楚吧……刚刚的那场风暴不是巧合，【深海】正凝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呢，哪怕你们切断了主网络，它依旧能猜出你们的动作。这场风暴只是试探，如果你们真敢发动天鞘打击，并且消耗储备，那么接下来的风暴将会从北洲南下，快速瓦解中央城和长野的全部超凡力量。”

“这是以牺牲大量人类性命为代价的‘自残’行为。”

顾慎声音冷酷。

“掀桌子这种事情，不是只有人类会做。”

阿弗反而很是平静，他轻描淡写道：“既然人类要投放‘天鞘’，不惜代价抹杀中洲……那么深海释放源质洪流，瓦解北洲，便是唯一的‘应对之策’。这样一来这场战争就又能回归势均力敌的局面。不，这并不是势均力敌……深海手中还握着‘旅者’这样的棋子，一旦三洲会盟的棋子用完，旅者族群的降临，便将彻底改变这场战争。”

这，就是它所推演到的“未来”。

顾慎声音沙哑道：“一旦让旅者介入战争，性质就改变了。”

“是么？我看不见得。”

“小袖子对我说过，在【深海】的程序设定之中，确保人类存活是它的最大任务。”

阿弗挪首望向顾慎，认真问道：“假设一种极端情况，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人类世界在超巨型风暴洗涤之后，死去了九成九，只剩下极少的一部分活着，深海算是任务达成么？”

顾慎没法开口回答。

但答案很明显。

当然算。

比起另外一个结局：人类世界全体死亡。

“基于程序设定，【深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人类这个族群的‘火种’。”

“可是……旅者族群也算是人类衍生出来的一个分支。”

阿弗轻轻说道：“其实旅者和人类都是当年星舰文明遗留下的‘生灵族群’，只不过在不同环境中进行了不同的进化，在我看来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也不存在正邪。如果五洲文明无法留存，那么留存旅者，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当然，深海会取最大解。

所以深海才会打开【门户】，让这场风暴冲击牯堡要塞。

因为它试图击垮三洲会盟，彻底取得五洲的“民众信仰”。

“顾慎啊。”

阿弗意味深长道：“五洲的战争，已经没有最优解了，你们缔造出了一个星舰时代都不曾见的怪物……人类花费了多少心血去栽培它，就需要花费数倍数十倍的心血，去斩杀它。”

想要靠天鞘终结战争，杀掉深海。

太难，太难。

“‘天鞘打击’这个方案很惊艳，但也很可惜……这种东西是无法杀死深海的。”

阿弗沉声道：“我的建议是，动用一部分力量，抹除牯堡要塞的危机，剩下的那些，就留着应对深海接下来的发难吧，如果有一天更大的源质风暴降临，这些东西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顾慎沉默了很久，他知道阿弗说的是真理，是事实。

许久后。

他问：“阿弗，你实话告诉我，袭击牯堡的这场风暴，跟当年星舰文明面对的风暴相比……”

“不值一提。”

阿弗打断了顾慎的询问。

“你们能研制出天鞘武器，这很厉害，但还远远不够。”

它自嘲笑了笑，道：“当年淹没猎神座的那场风暴，即便你们拥有一千枚天鞘导弹，也无法进行阻拦，更别提消灭……”

“那场风暴，才是真正的‘超巨型风暴’。”

……

……

（PS：四百万字，书至末尾，熊猫状态实在疲倦，所以更新写得很慢，但该填的坑都会填上。关于剧情大家可以多些耐心，牯堡遭遇风暴这种剧情但凡思考一下就知道不可能是“巧合”，其实这本书的剧情一直都是保持稳定的。只是最近更新慢了所以阅读体验变差，建议大家攒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