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急而短促的吸了几口气，抿了一下嘴，然后抬眼看向康斯坦丁，说：“你疯了吗？？！！”

他把“疯狂”这个词咬的非常重，然后将鼻子周围的肌肉皱起来，牙齿轻微张开之后，下颌保持僵硬的姿势，话语像是被空气从喉咙中吹了出来。

“撕碎完整的灵魂？！你是真的疯了！康斯坦丁……”席勒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喃喃自语道：“那是世界上最为痛苦的事，不会有人主动做这样的蠢事的……”

席勒又仔细去看光球当中康斯坦丁的灵魂，直到，他在康斯坦丁的灵魂边缘处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伤口，他对那种伤口再熟悉不过，因为在最近的几天里，他正在反复的撕扯这种伤口，想要和另一块碎片粘在一起。

不同的是，席勒的每一块人格特质的碎片，形状各不相同，就像是突然被打碎的花瓶，而康斯坦丁的灵魂碎片所拥有的创口，更像是被人为切割出来的。

而这更让席勒感觉到不可思议，绝不可能有人生生的将自己的灵魂切成两片。

分离性身份障碍，虽然拥有多个人格，但那更像是生育，主人格因为某些创伤，而不愿意面对现实，所以在体内孕育出了另一个人格，这个过程并不算太过痛苦，而在完成之后，主人格更是可以借此逃避现实。

可是，将灵魂直接切开，并不会拥有另一个人格，那会直接让人疯狂，无法再直接控制自己的躯体，如果不使用特殊的方法，那就永远没办法在社会中正常生活，席勒对此，早有领教。

但现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康斯坦丁，一个该死的烂人、蠢货，不学无术的烂泥，他完成了一个心理学和精神疾病学界的奇迹，他把自己的灵魂，活生生的撕成了两半。

“我的确是想让你，为你的西兰花恶作剧付出代价……”席勒用沙哑又干涩的声音说，而他停顿了一下，后半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在席勒盯着康斯坦丁灵魂的光球发呆的时候，路西法突然收回了手，光球消失了，席勒抬眼，用一种危险的目光盯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事情是这样的，某天夜里，我睡得正香，康斯坦丁找上了我，我见到他的状态，也吃了一惊，他要求我用储存灵魂的容器，把他的灵魂储存起来，并带他来见你。”

“他说他要向你道歉。”路西法看着席勒说道：“他告诉我，他接下来的精神状态，可能不太适合进行理智的诉说，所以，希望我能替他向你转达。”

“他并没有想到，西兰花会对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伤害朋友不是他的本意，但既然伤害已经造成了，必然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他不知道，他付出的代价是否会令你满意，但这的确，已经是他能够经受的，最为沉重和惨痛的教训了。”

“另外，他让我告诉你，蝙蝠侠和扎坦娜是两个蠢货，但这事完全与他们无关，他说，他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件事当中的任何人。”

“但就像你曾经做的一样……”路西法用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看着席勒说：“他愿意为他的朋友，蝙蝠侠和扎坦娜，偿清他们所要付的代价。”

“从此以后，你不会再见到康斯坦丁，他将会沉入梦境国度的最深处，在梦中之梦中，看守好墨菲斯留下的梦境国度的钥匙，直到下一任梦神的到来。”

“另外，他还说……”

“别说了！”席勒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胸膛完全被填满，看到路西法还要张嘴，他掀起了嘴唇，让词汇从牙缝中流露出来：“我说，闭嘴。”

“康斯坦丁？哈？”席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他的语速却越来越快：“他以为他是谁，救世主吗？”

“你的状态不太好。”路西法皱着眉看着席勒，他的语气已经非常委婉了，因为现在席勒的状态不仅是不好，虽然路西法不太懂心理学，但是他能看得出来，席勒正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席勒有些痛苦的皱起眉，眯起眼睛，他缓缓的半跪了下去，捂住胸膛，就像是喘不上气一样，旁边正在吵架的蝙蝠侠和克拉克，注意到了他的情况，立刻飞了过来，然后他们听到，席勒用含糊不清的语气低声说道：

“很……好……你找到了一把……好刀……”

蝙蝠侠狠狠的皱了一下眉，他转头看向路西法，然后说：“我们可以自己回去，但你必须复活席勒，因为他的肉体已经死亡了。”

“他现在必须得离开这里，然后去医院接受正规的治疗，你也看到了，他的灵魂和他的人格碎片，都不太稳定。”

路西法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先……”

而就在这时，席勒摇摇晃晃的了起来，他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向路西法说：“那些每天去人界骚扰你、想要让你回到地狱的恶魔领主，全部都被炸成了重伤。”

“地狱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时光，你将不必再受骚扰，可以专心在人间做你的事了。”

“我帮你解决了一个最大的烦恼，作为报酬，你是不是应该……复活我？”

路西法歪了一下头，看着席勒的眼睛说：“……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这样的代价不够吗？看来，这里的复活价格比我想象的要贵，但没关系……”

“哦，你说你帮我解决了麻烦？那真是谢谢了，我正为此而头疼呢。”路西法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微笑说：“我很多其他的朋友想帮我，但总帮不到点子上，有时还在添乱，只有你，总是最能理解我想要什么，这就是老朋友的默契，对吧？”

“走吧，我送你回去，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地狱虽然危险，但也不至于这么可怕吧？”路西法环顾了一圈，又说：

“我看，就彼列没来，难道是他把你弄成这样的？你放心，过两天，我就把他从他的宫殿里踹出去，保准帮你出气……”

说完，路西法搀扶着席勒的胳膊，就要带他飞起来，可席勒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说：“所以，准确价格到底是多少？你必须得告诉我，下次我才能……”

“什么价格？”路西法的眉毛一边高一边低，露出了一个非常诧异的表情，说：“你是说复活吗？复活哪有什么价格？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没人能随意复活别人。”

“而除了我的朋友之外，我也不会随意复活任何人，你该不会觉得，有人出价，我就会像许愿池一样，实现他的愿望吧？我可是路西法·晨星！”

忽然，路西法停顿了一下，他的眼中闪烁出光芒，并沿着时间线向前看去。

然后，他僵硬了一下，然后走到席勒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代表傲慢？”

“真是巧了，我也是。”路西法偏头，直直的盯着席勒的眼睛说：”现在，我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你认为，我们根本不可能真的关心你，所以，你为所有人，都准备了充足的报酬。”

“你替康斯坦丁偿清了他的债务，表面上看，你是想让他愧疚，但实际上，你还是给了他健康和活力。”

“你拉着蝙蝠侠下了地狱，表面上看，你是想警告他，不要随意进入你的内心空间，但实际上，你给他准备了彼列的能量。”

“你算好失联的时间，让奥利弗过来找你，充当你对付恶魔领主的刀，可实际上，你为他准备了矿山中的斗争经验和基建的实践经验。”

“你让克拉克把所有的恶魔领主炸成重伤，赖掉你继承自康斯坦丁的债务，但实际上，你让他拥有了一次极为罕见的，与同样力量水平的对手，磨练自己格斗技巧的机会。”

“你利用地狱闹出的动静，把我吸引过来，好让我复活你，但实际上，你清空了实力不行但却最闹腾的恶魔领主，让我拥有了一段时间的清静。”

“你计划中的每一环，看似不同，但实际都完全一致。”

“按照不同的特性，将你所认识的所有朋友，利用到极致，然后再给他们，你觉得他们需要的报酬，达成一个看似皆大欢喜的结局。”

路西法轻轻的摇了摇头，看着席勒已经苍白到极点的脸色说：“而现在，你之所以会如此虚弱和痛苦，就是因为，你发现，你的朋友们既不在乎被你利用，也不需要你的报酬。”

“以你自己，代入他人，永不谦逊，永不悔改。”

“傲慢、傲慢、傲慢……”路西法将视线从席勒的身上挪开看，向地狱远处的天空，用一种低沉的语调说：

”我们是如此相似，所以，总有一天，你会得知那个在天堂地狱和人界流传了许久的秘密的真相——我到底是如何堕天的？”

“我不惜抛下晨星的荣耀，从天堂一跃而下，成为地狱中肮脏的魔鬼，你以为，我恨上帝。”

“但是，当初那一跳，其实是因为，我以为，神爱世人，而不爱我……但他爱我。”

“我绝不悔改，所以活该坠落。”

在路西法低沉又悠远的话语当中，席勒已经走到了台阶的边缘，他站的比所有人都高，向下俯看着蝙蝠侠、克拉克、奥利弗、扎坦娜、路西法以及康斯坦丁，他说：

“我以前一直觉得，为了能够在正常的社会里生活，我一直在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但现在看来……”席勒拖了一下长音，然后张开了手臂。

在这一瞬间，他面前的所有人，都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他。

但席勒自台阶上坠落，掉进了高塔的大门之中，如秋末轻而又轻，却带着万钧之力的落叶。

“砰”的一声，大门关闭，只留下了席勒的最后一句话：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们，才是疯子。”

下一秒，蝙蝠侠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有些恍惚的愣了几秒，玄奇的经历，宛如一场大梦。

但瞬间，他以极快的速度站了起来，冲出了门，向着他记忆当中的那个电话停赶去。

蝙蝠侠来到小巷巷口的时候，席勒在一阵光芒当中站了起来，身上的伤口全部消失不见，他彻底恢复了健康，蝙蝠侠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席勒闭上了眼睛，倒在了他自己早已干涸的血泊当中。

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