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被请到老太太院子里，面上木讷，心头却有些忐忑。

她自然猜到老太太和余言荷说了什么，无非是求自家闺女替嫁的事，只是老太太这人最重视脸面，想来不会同意吧？

可为何将自己叫过去？

她一路进来，往常因为她不讨老太太喜欢，大多数时候对方的态度不冷不热，但今天她一进去，王嬷嬷就亲自给她搬了椅子，还离老太太很近。

另一个嬷嬷送上茶水和点心。

态度极好，好到让她心头忐忑越浓，开始慌张。

“老大媳妇。”老太太喊了一声。

柳氏脸色微变，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握紧了双手，压抑着心中升起的愤怒，为什么所有人都无条件宠着余言荷，而选择牺牲自家闺女？

老太太开了这个口，见她没吭声，大概知道这个儿媳妇早已知道这件事，全家恐怕就她被蒙在鼓里。

而作为余言菱的亲生母亲，她自然不会愿意。

只是如今都到这一地步，她还是舍了老脸：“大丫头这孩子从小没了亲娘，她哥好歹还享受了三年亲娘的疼爱，唯独她一天都没有，这孩子命苦啊……”

柳氏垂眸，讽刺一笑。

她是没享受亲娘的疼爱，但是亲奶奶可都成了她一个人的奶奶。

老太太没注意到，继续苦口婆心：“幸好有你一直疼她，这么多年作为余家长媳，你也一直做得很好，府中一切管理得紧紧有条，所以……”

说到这，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顿了好一会儿，渐渐地老脸涨红，唇|瓣抖了抖，才一口气道：“你一向识大体，言菱这孩子也被你教得极好，如今大丫头做错事，我也没办法再把她嫁过去，不如——”

余言荷这孩子虽然糊涂，可说的这番话也不无道理，也不怪她大儿子愿意帮她。

比起萧家，裴家确实不是一个好去处，当初和萧家结亲，余家是高兴了许久，余言菱这孩子也长得好看，不比余言荷差，只要能笼络住萧羿，替嫁其实……也没什么。

至于余下几个孙女，只能到时候多给她们一点嫁妆补偿。

但还没说完，柳氏那冰冷的嗓音就打断了：“我女儿和裴府的婚约不会作废，若是余府担心日后被裴家牵连，等她出嫁，可与余府断亲，母亲，你若还当她是你孙女，别让她背负忘恩负义、窥视未来姐夫的罪名！”

老太太一腔话语就这么被堵回去，心头更是难受得紧。

她原本做这件事不太情愿，可现在却生出几分怒意：“柳氏，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大丫头这事要是暴露出来，到时候哪怕是二丫头的婚事怕也有变，还不如嫁到侯府去，将来还能当个侯夫人，就算一时不顺，可有她父亲在前头帮衬着，威远侯府也不敢真对这孩子做什么！”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老太太有些喘息，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再说到时候我会给二丫头一笔陪嫁，还有大丫头那边也出一笔，算是作为赔礼，将来她日子不会差的！”

说完还一脸期待的看着柳氏，仿佛她说的是什么大恩大德一样。

柳氏这回真的气疯了，任谁看着闺女被这样算计一辈子的婚事都冷静不下来，她猛地站起来，厉声道：“我说了，不可能！哪怕裴家因此来退婚，我也不会让她给余言荷替嫁！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柳家就算比不过你余家，也不是好惹的，我前日已经传信给我父亲，一旦我孩子有任何闪失，我父亲立马能从边关回来告御状！”

“柳氏！”老太太被吼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怒喝一声，见她还这么哽着脖子看着自己，更是气得老脸都颤抖起来：“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柳氏讽刺：“你要真是个长辈，就没脸说出刚刚那番话，拿钱财就要换走我女儿一生的幸福？做梦！”

“你、你给我滚！”老太太指着门外骂道。

柳氏一甩袖就要走，态度前所未有的冷漠放肆。

看得老太太额角直跳，眼看着人都要走出大门，她忽然醒悟，沉声道：“站住！你给我在门口跪着，不敬长辈，就要吃点教训！”

柳氏回头冷漠的扫了她一眼，再一看老太太的两个贴身嬷嬷已经围过来挡住她的去路，她扯了扯唇角，坦然的找了个草地跪下，却没有一丝悔过之心。

老太太看得心烦，干脆回屋休息。

这一休息，便是一上午。

——

翡翠从主院回来，脸色不太好，见了余言菱，便立马道：“夫人还没回来，小姐，夫人都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老夫人不可能给她留饭吧？”

余言菱眉头皱了皱，也觉得不对，余言荷说了那番话后，母女俩回来，就各自回了自家院子，原主在七岁时，就有了自己的小院子，但柳氏疼她，因此院子隔得不远，有什么大动静都能互相听得见。

刚刚就是珍珠去取糕点时，听见老太太派人请柳氏过去，过来问了一下，余言菱便掐着时间让翡翠去看柳氏回来没，她好过去问一下这两人讨论了什么。

总归是这件事，只是她怕柳氏受欺负。

没想到这一看，柳氏真没回来，一连去了三次，结果还是这样，她干脆道：“你去主院打听一下。”

翡翠再次点头，又麻溜的离开。

她比珍珠灵活，但珍珠更会伺候她，见她愁眉不展，伸手给她揉揉肩膀，安慰道：“夫人到底是掌家夫人，老夫人应该不会对夫人做什么的，小姐别担心。”

余言菱也这样想，只是拿不准余言荷太受宠了。

余言荷是个bug，在余家这样家风森严的地方，出了这么个离经叛道的货，按照正常逻辑再疼爱也应该让她假死离府，这样才不会拖累整个家族名声。

可偏偏上一世原主真的替嫁成功了，连累得二房两个妹妹谈好的婚事作罢，再难找到合适的人家，最后不得已嫁到外地去。

余言菱心头不安，糕点也吃不下，就这么等着，便看见脸色难看的翡翠直接跑回来，慌道：“夫人、夫人被罚跪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余言菱：“？！”

她脸色大变，直接往外走，翡翠拉住她，急忙解释：“小姐，我刚刚去时，夫人刚被孟书姐姐她们扶回来。”

跪了一上午，双|腿都直不起来，只能被搀扶回来。

一路上可想而知被多少下人看见。

不止身体受伤，当家夫人的面子都没了，老太太这是把柳氏放地上踩，就为了一个余言荷？

余言菱听到这话，反而不动了，往日里总是挂着浅淡笑颜的脸上一片冰冷。

余言荷。

很好，这就是她的招吗？

她接了。

只希望这人能受得起她的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