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便是几个时辰之后。

金乌西沉，皎月升起。

山寨当中比较核心，且安然无恙的山贼土匪，都很有默契的没有睡觉，半夜偷偷摸摸跑到山寨外的一个望风小楼中聚会，为了安全起见，甚至于连蜡烛灯笼都没敢带，只借着月光小声讨论。

“二哥，大哥死了，现在山寨就数你威望最高，您觉得咱们该怎么办？”

“现在不是论资排辈的时候！”

“还是得先讨论下那只老虎……”

“是啊，虽然那只老虎现在没有杀我们，看起来好像也只是想要我们伺候她，但毕竟是老虎啊，而且还很有可能已经成精了，万一哪天凶性大发，恐怕咱整个山寨的人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老虎牙缝没这么大吧！”

“你是不是有病啊？老子那话是形容，是比喻夸张，你有没有文化啊！”

“你要死了，声音小点。”

开头争吵了一会儿，才有人提到正事：“二哥，我想离开这，我们不能把山寨所有人的性命都寄托在那只老虎有善心，不吃人上，就算她现在不吃人。

可以后谁又能担保她不吃人？

今天咱们山寨所有鸡鸭全部都被杀了，那老虎好像也没吃饱，剩下的猪和羊，即便再加上狗和牛，恐怕也不够她吃几天的，到时候咱们是去抢，还是天天打猎供养，又或者去附近村里买呢？

等我们拿不出牛羊供她吃的话。

她还会不吃人吗？”

“这……”作为山寨二把手的朱阳也有些迟疑了，他很清楚野兽吃饱了的确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但要是饿了呢？

“可是大哥不是跟我们保证过，山君娘娘不吃人的吗，应该不用怕吧。”

山贼里有比较精明的，自然也有一根筋的，作为一直受李荡器重的贴身心腹刘二宝，就是这么一个脑瓜子一根筋的家伙，十分相信他大哥李荡说的话。

死了变成伥鬼，说的鬼话也信。

“保证，他拿什么保证？

昨天他还保证杀老虎卖了钱，所有人都能分银子呢，结果今天连小命都没了，现在他的灵魂能不能存在下去，是成为伥鬼还是魂飞魄散，都在那只老虎的一念之间，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他？”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伥鬼这东西我们也只是听说过，具体什么情况我们其实并不清楚，谁也不敢保证现在的老大还是不是我们的老大，孤魂野鬼附体和狐妖附体的故事，你们都没少听吧。

说不定就是山君顶着老大模样。”

脑袋精明的，反驳话立刻就来了。

“唉，咱们都是普通人，以前只听说过些传说故事，从来没亲眼见过，更别说对这些东西有所了解了，对于陌生的东西，依我看，还是远离为妙啊！”

山贼成分很复杂，有个别有那么点文化，念过几年书的酸秀才也很合理：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不过李荡他也还是有死忠小弟的：

“可……可是如果我们跑了，那老虎会不会为难老大，万一老虎把老大的魂魄也吃了，让老大魂飞魄散，老大会不会有些太惨了，连下辈子投胎做畜生的机会都没了，老大对我们挺好的。”

“那也是他的命……”有忠心的自然就有心怀不满的，甚至于怨恨要不是李荡去猎虎，他们也不会得罪那只老虎。

更不至于头上多了个老虎山大王。

“哎呀，不能这么说，我们逃出去也是为了给老大报仇嘛，毕竟我们待在这永远都没有可能替老大报仇，只有离开这，才能去寺庙或者道观里面求助。

请大师，乃至仙人过来除妖。

到时说不定就能把老大的魂魄救出来了，还能顺带着替老大超度一番！”

这时候，不但脑子精明，还有那么点文化，且会说话的四当家朱豚，当即脑珠子一转，想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对对对，还是小朱懂得多，到底念过几年书，跟咱这些大老粗就是不一样，我们只有逃出去才能给大哥报仇。

不逃出去永远没有报仇的希望！”

听到这，二当家立刻附和了起来。

本来有几个没那么想逃的，被朱玉这么一鼓舞，内心也有些蠢蠢欲动了。

毕竟直接逃走，怎么听起来都觉得有那么点不讲义气，可要是说逃走是为了给老大报仇的话，一下子就显得伟光正多了，感觉自己腰板子都硬了许多。

有种理直气壮的意味。

没错，不跑怎么替老大报仇，留在这，他们凡人永远也不是山君的对手。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逃，是比较有序的逃走，还是索性直接一起跑，是都朝一个方向跑。

还是分散开来更加安全的跑之际。

边上突然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不带我一个吗？”

刹那间，好几个人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这声音为什么熟悉，然后吓得背后直冒冷汗，浑身起鸡皮疙瘩，其他人则是仔细看了一下周围，并且直到发现了飘在他们边上的李荡，才要么吓得瘫倒在地，要么吓得不由尖叫了一声。

“大……大哥，你怎么在这？”

“我们也是想为你报仇啊！”

有人疑惑询问的同时，也有人想努力辩解一下下，紧接着还有人开始打感情牌，或者准备提前溜走，以为趁着天色比较黑溜走，就不知道他也参加了这次聚会商讨，唯有李荡长叹了一口气：

“唉，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在我眼里有多么清楚，四周一片黑暗，或只有零星萤火般的光辉，只有你们这边气血汇聚的不比皓月暗淡。

我现在死了属阴，你们属阳，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我能发现不了吗？

我都能发现。

山君能发现不了吗？”

“还有想走的那几个，你以为你们走了，我就不知道你们几个是谁了吗？

你们大晚上的看不见。

我看的是清清楚楚。

唉，咱们都是普通凡人，我也是因为成为伥鬼，才有了些特殊能力，还是认命吧，就别折腾了。山君娘娘的脾气不可能一直这么好，你们老老实实听话也就罢了，要是真惹得山君娘娘生气的话，你们是逃不了的，毕竟魂魄能够夜行千里的故事你们应该都听说过，现在我成了鬼，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真的。

只要山君娘娘想，即便你们跑了。

她也能在晚上轻松驱使我和其他伥鬼灭杀你们，一旦山君娘娘驱使我，就不是我想对你们留手就能留手的了啊！

我们动手就不是肉身死亡了，而是魂飞魄散，伥鬼能吞噬其他魂魄成长。

今天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但你们要是真跑了，回头晚上再遇到我，那时候的我可能就不是我了，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再想想，保重！”

说完这番话，李荡便随风飘去，而在场人等则是面面相觑一会后，一个个都深受打击，甚至精气神都隐约有些萎靡的或苦笑，或长叹，然后连话也不敢说的各自回去，大概率不敢再想逃了。

毕竟如果李荡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先前的所作所为，恐怕早就被虎精看在眼里，甚至只是个笑话罢了。

兴许认命才是最好的选择。

普通人怎么能敌得过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