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夜
作者:沈璎璎 | 分类:穿越 | 字数:24.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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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十章 七夕03
如今他这样说,想是怪罪她不肯耐心等候。琴太微心中不服,遂道:“既这样,将来还教他们先把题目呈给殿下就是了。”
杨楝似乎嗤笑了一声:“你是说,教他们把题目送到清馥殿的书房,然后我再唤你去那边去写?”
琴太微顿住了,左思右想接不了招,只得讪讪道:“那又何必呢。”她一向是宁肯缩在虚白室里再不出去的,何况有了昨日那一遭。她狐疑地看了看杨楝,见他微笑如常,并无问罪之意却有作弄之心——莫非……
“殿下早就知道徐三小姐的事情?”她忽问。
杨楝微微点了点头。
她心里微微空了一下,却是白紧张了一回。也是,清宁宫当然有他的人——譬如郑先生,未必消息都要从坤宁宫来。
一时通了头发,琴太微想唤谆谆进来帮她梳髻。杨楝袖手默坐,盯着她往死里看。琴太微目光不慎触到了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心中顿时长了一层毛,只得硬生生问道:“殿下特意过来,就是因为这青词吗?”
“那倒不是,”杨楝道,“今日要出门,前几天你说起的那本书,我一时记不起书名了。过来问问你。”
琴太微瞧着他怔住了。
前几日,因为父亲的笔记她想起旧时看过的一本书,只是随口和他提了一句,不想他居然还记得。她放下梳子,低了头走到书案边,倾了几滴水把昨夜剩在砚底的一点残墨化开,蘸着淡墨在一张素笺上细细地画出了书名。
杨楝偏过头看她卷着袖子俯身写字。
不知何时云收雨散,天光半开,湖上风平浪静,檐下犹有残雨打着铁马叮咚作响。树杪间漏出的星星日光透进窗纸,映得女孩儿玉雪的面颊微微透明。几绺软软的碎发在胸前晃来晃去,偏是不肯停下来。
“这书怕不怎么好找呢,”琴太微喃喃道,“当初还是一个西番和尚借给我爹爹的,市面上再没见过。殿下费心了。”
“别人找不到,我是有办法的。”杨楝将纸笺对折起来放在袖中,又含笑道:“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她听见这话竟有些恍惚,一时间却也想不起要什么东西,只好摇了摇头。他似有些遗憾,顺手去拢她耳边那几根散碎头发。琴太微略低了一下头,想躲又不敢躲,到底被他的手指抚在脸上。
“都睡出印子来了。”
手指沿着芙蓉簟印下的浅淡花痕轻轻画了下去。她从脸到颈脖霎时间涨起了一片血色,连退了几步。
杨楝瞧着有趣,想要再逗她一下,却见她沉下了脸似乎真有些不太高兴,便收了手朝外面走去。琴太微松了一口气,送他出了门,回屋拧了帕子洗脸。
才洗到一半,却见听他折了回来,隔着窗户说:“昨天林绢绢跟我说,今日七夕,想请你晚间过去和她们两个一起过节。我已答应了她。你休要忘记了。”
琴太微猛然一惊,帕子掉到了水里。她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水痕,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待要分辩两句,推窗一看,他又不知去向了。
父亲留下的那卷手书,是他在杭州水师十年间的札记。其间涉及时政评议、官场应酬、人物臧否、番邦风习、天象水文、精算推演……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后面还附有大段的西番文字的草稿——故而琴太微需要一部辞书以便读懂父亲的文字。
她本来希望父亲的笔记中会多提到自己幼年情状,却没想到自己的出场次数寥寥可数,倒是临安郡王三天两头地出现在父亲笔下。虽然用语极为隐晦,也能看出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只是杨楝绝少对她提起往事,偶尔谈话中涉及父亲,态度也像是不甚熟识。也许是因为顾忌——藩王结交手握军权的外臣,往大处说就是谋逆。
她心中不是不疑惑的。有好多回,她几乎就要向他问起来,却又生生忍了回去。札记写得极其零碎又语焉不详,她在心中梳理了几遍,发现父亲不
仅教过他经义,还约他密会过军师武将、地方名士、海上船主乃至外方传教士,甚至还带他去海上看过水师的大船队,她简直有些嫉妒……可是,这真不是谋逆吗?
从西华门出来,沿着皇城根儿绕了一圈,先教马车停在了海日阁门口。因为下雨,书铺这时才刚刚开门。顶着东坡巾的矮胖掌柜正在叫人打扫门前积水,一眼瞥见来客,不免唬了一跳,连忙支开伙计,亲自把人往后面引。
“没有什么,”杨楝微笑道,“就是问你这里有没有这个。”
曹渠眯着眼看了看他手中的便笺,不觉讶异:“殿下也对这个感兴趣了?”
“是一个朋友要找的。”
便笺上写的是西番文字,曹渠认了半天:“这是早年间一个澳门船长霍若望编纂的辞典,书名的意思是‘西字奇迹’,在葡萄牙海商之间通行过一阵子。都是手抄本,从未付梓。殿下定要这一本的话,小的就托人去南方寻去。”
杨楝听着便皱起了眉头:“那有没有类似的书?”
曹渠嘿嘿一笑,转身从架子上摸出一个抄本:“巧了,前几天刚得了一本。有个刚进京的番僧来我这里逛,留了个抄本,说是他们一群番僧自己编的辞典,问我有没有办法在帝京刊印出来——倒像是在这儿等着殿下似的。”
手抄本的封面是柔软的新羊皮,装订极为精美,想来作者颇下了些心思,封皮上还记了一个书名“西儒耳目资”。杨楝大略翻了翻汉字的内容,问:“你打算替他刊印?”
曹渠摇头:“此事不易,我还在斟酌中。殿下若觉得还入眼,请先拿去吧。”
杨楝笑着称谢,又道:“原先说的那本书,还要麻烦你留意下。”
“包在小人身上,”曹渠连连应承着,却又小心提示着,“殿下但有吩咐,只管遣田公公过来说一声就是。”
“我自有分寸。”杨楝随口应着,袖了羊皮抄本便辞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