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阙-by 孟姜
作者: | 分类:穿越 | 字数:85.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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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夫子
良玉微微垂首,态度显得更加恭敬:“具体情况奴婢也不太清楚,只说大娘子的身体比前年要好了很多,被流民裹挟时落下的病根已清除了……”良玉转了转眸子,思忖着到底该怎样才能把实情说出来,难道要让她告诉姑娘说大娘子已怀六甲了吗?
到时姑娘必定要追问那男人是谁。
可若是说出那男人的身份,只怕姑娘立时就能猜出大娘子在何处。
“那弄影呢?”见到良玉吞吐的,风重华知道她必定不会回答文氏的下落,就将话题转到弄影身上。
“不太好,”良玉摇头,“被流民裹挟时弄影姑娘受了重伤,虽是经过名医诊治,终落下了病根……”她抬首看了看风重华,咬了咬唇道,“奴婢若说了实情,还望姑娘挺住……弄影她,脸上只怕破了相了……”
破相了?
风重华怔了一下,泪水缓缓自颊间滚落。
缓缓坐回花梨木鸡翅椅上,深吸了一口气。
母亲与弄影一切安好就行,至于破不破相又算得什么?大不了等弄影成亲时自己多给些陪嫁罢了……
就在这时,射月在外间回话,说是双鱼胡同派了人过来。
风重华忙拿帕子揩了揩泪,恢复了正常,隔着帘子问射月:“来的是什么人?”
“回姑娘的话,”射月恭恭敬敬地禀道,“是一位姓范的嬷嬷,随行的还有两位,一位是姓宋的中年夫子自称是给五姑娘开蒙的,另一位是妇人是宋夫子的妻子。”
中年夫子?风重华的眉头皱了起来。
清明回来后,她就派人回了风府,说想替风明怡寻一个开蒙的女夫子,不求学问多高,能启蒙即可。顺便问问风慎几时去山西,她好准备盘缠。
可是没想到居然送来个中年男性。
她顿时怒了。
风慎已经废掉了,难道郭老夫人的脑子也跟着风慎一起废掉了吗?请个成年夫子教风明怡读书,她怎么不顺便再请个七八岁的男童陪伴风明怡长大呢?
“你去舅母那里说一声,说我请荣大管家接待下客人。”风重华令良玉准备笔墨纸砚,她要画画。
竹子刚画了一半,射月就折返回来,身后跟着余嬷嬷。
余嬷嬷的态度很是恭敬,先是冲着风重华行了一礼,而后才开始说话:“范嬷嬷说请了一位秀才教五表姑娘读书写字……荣大管家说,五姑娘不过是想启个蒙用不着秀才,找个识字的女夫子即可,让范嬷嬷把人领回去。范嬷嬷不愿回去,说人是郭老夫人亲自请的,她要送到姑娘面前才放心。我们太太让我来回姑娘,既然范嬷嬷不听话,就不用管了。”
风重华连头都不抬,指着画作道:“我想给舅舅绣个食袋,您觉得我绣个竹子怎么样?”文谦每日三更不到就起床上朝,早膳都是放在食袋里由长随背着带到宫中的。
“好呀,竹乃君子,自然好。”余嬷嬷一听这是给文谦准备的,笑得弯起了双眼。她向前探了探身子,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这竹子画的真漂亮。”
风重华就落了一笔:“那您看这一笔怎么样?要不要再淡些?”
“这我哪懂?我看这一笔挺好,画得漂亮。”余嬷嬷笑眯眯地夸着风重华。
俩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谈论起了竹子。
等到竹子画完,风重华又向余嬷嬷请教起绣工来。
余嬷嬷就告诉她针线房里哪个绣娘竹子绣的最好,哪个牡丹绣的好……
范嬷嬷坐了快半个时辰,茶杯里早就见了底,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来续水的人,气得暴跳如雷,却还不敢发火。
这二姑娘是个狠人呐!
她守完孝不肯回府,住到舅舅家。府里的人不过是生气,就在外面多说了几句,结果二姑娘转眼就把铺子给卖了。这话往外一传,别人就说府里把二姑娘逼得走头无路才卖了铺子。
后来,因为大姑娘成亲两年没身子,二老爷怕大姑娘后续无出在会昌候府受委屈,就将四姑娘明姝送到会昌候府。
按理来说,这嫡女无所出,送个庶女过去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偏偏二姑娘不乐意。
非要把二老爷赶到山西去做师爷。
这些日子府里为了这件事情都闹翻了天,二老爷死活不去,二娘子也跟在后面闹。
二姑娘直接派人告诉老夫人,若是不去山西就要为二老爷续弦。
这当女儿的为父亲续弦是孝顺啊,任谁也挑不出个理去。
二娘子一下子蔫了,乖乖替二老爷收拾行李,又把三姑娘明薇和二少爷绍民托付到了老夫人屋里。
老夫人见二老爷听话,就替二老爷出了五千两银子给了晋商,准备三月底就启程出发。
前些天,二姑娘传信回府,说要替五姑娘寻个启蒙的女夫子。
二老爷顿时来了气,说一个庶女哪这么大的脸找女夫子。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非要安排人给五姑娘启蒙。
老夫人不同意,说宋夫子年纪太轻,不合适在内宅院教五姑娘。
可二老爷指天划地,说若是不听他的话他就不去山西。
晋商连银子都收了,又怎么可能吐出来?老夫人没办法,只好去请宋夫子。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二老爷看中了人家的姑娘,想要带到山西去。把人送到文府来,是让二姑娘替他养宋夫子的。
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关她什么事啊?可文府居然把她给晾了起来。
她越想越生气,抓起一个过路小厮,问起话来。
那小厮只是一个负责养马的,哪里能进内宅院,不由苦了脸:“这位嬷嬷您就饶了我吧,我只是个养马的。”
这句‘我只是个养马的’触动了范嬷嬷,她气得银牙紧咬,左右开弓地扇了小厮两巴掌。
“我让你养马,让你养……”
坐在客房里的宋夫子穿了一件宝蓝底石菖蒲纹杭绸直裰,翘着二郎腿,撅着八字胡,一张油光发亮的脸上满是悠闲。
来之间风慎就与他说好了,一年一百两银子,另加四季衣衫,管吃管住,一天一壶酒。
这样好的日子上哪里寻去?更何况他还是来百花井巷的文府坐馆的,将来说出去也是面上有光。
风慎虽然年纪大了,可他现在身边没有正妻,只有郑氏一个贵妾和两个姨娘。
若是女儿争争气,未必没有做正妻的福气?
风慎以前好歹也是个九品官,虽然现在落魄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岂是他们这等普通人家能攀附的?女儿若真能嫁给风慎,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他正美美地想着心事,身边却传来妻子那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不禁发怒:
“哭什么哭?为夫还未死!”
他妻子生得比较瘦弱,身上穿着粗布衫,头上戴着荆枝制作的髻钗。被他吓了一跳,忙止住哭声,哽咽道:“我在想囡囡。”
宋夫子瞪起眼睛:“想什么想?你与我成亲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囡囡,你还有脸想?你要是能给我生个儿子,我能会到现在一事无成?我一想到家业无人继承,我连书都读不进去。我告诉你,等以后我再讨个小的,将来她生个一男半女,你给我好生服侍着。”
他妻子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垂下头暗自落泪。
到晚上,文安然来给宋夫子接风:“家父还未回府,兄长去了座师府中,我也是方从外面回来,失礼之处还望宋夫子海涵。”然后他请宋夫子夫妇到花厅饮酒。
宋夫子是个秀才,文安然也是个秀才,宋夫子极为满意。
而范嬷嬷却是无人理她,即无人安排她的饭菜,也无人过来与她说话。
她连问了几个人送她来的车夫在哪,都说不知道、不清楚、没见着……
偏生那个被范嬷嬷打过的小厮还在一旁嘀咕:“这风家的人真是没规矩,来见表姑娘居然不先去向表姑娘请安?”
范嬷嬷气得要死,只得饿着肚子去向风重华请安。
垂花门的婆子笑着将她拦住:“我们这里不比别人家,外院的进不了前院,前院的进不了内院。若是嬷嬷想见表姑娘,须得叫内院的婆子进去通报。”
这一等,就等到天色黑透,范嬷嬷腿都站得酸麻,射月才过来回话。
“姑娘说,这么晚了范嬷嬷不用过去请安了,让范嬷嬷早些回家。”
“劳烦射月再帮我禀告一次,好歹人也来了,总不能不见二姑娘的面就走。”范嬷嬷讨好地往射月手里塞了几个大钱。
射月接了钱,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我们姑娘画了一下午的花样子,这会累了,说想休息。让我出来问问范嬷嬷,二老爷启程的日子是哪日,姑娘好去送盘缠。”
范嬷嬷听风重华画了一下午花样子都不愿见她,只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强笑着道:“说是月底,二姑娘要不要回府送送二老爷?”
射月撇了撇嘴,二老爷那样的人,哪里值得姑娘亲自送别了?
“姑娘哪里有空?马上大公子就要殿试了,殿试之后府里就要商议大公子与李祭酒府上的亲事。周姑娘也要说亲事了,这些尽都够我们姑娘忙了!”射月睨了范嬷嬷一眼,“到时我们姑娘会让荣大管家过去送行的。”
范嬷嬷听得双眼直发愣。
亲生父亲要出远门,女儿居然连送都不送?派人过去就算完事了?
范嬷嬷正想发怒,射月下句话就将她噎个半死:“范嬷嬷莫瞧不起荣大管家,他父亲荣老爷子可是服侍过老太爷柱国公的。儿子现在是太原巡检,女婿在洛阳做县丞。”言下之意他过去送行,还算是抬举风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