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白衣少年步伐从容，面色清冷，在接过那碗孟婆汤时，他的手微微一顿，回头望了一眼，忘川河边有一个淡绿长裙的女子，薄唇微动，仰头喝下了那碗孟婆汤。

夏蓝看清了他的唇形，他在说，谢谢。

“他该谢你？二公主，你这是坑人！”幽冥司是有过上仙下凡历劫的例子，但那是被天帝罚入凡间，历劫成功与否，一世轮回，都可重回天界，可这位昆仑上仙历的三生劫成则为神，败则灰飞烟灭，心无尘埃，放下一切才可成神，连天帝都有无法放下的东西，幽冥司主认为温逸极可能一去无回。

直到那抹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奈何桥尽头，她才收回目光，对幽冥司主道：“他一定会成功，我确定。”

神界已经消亡太久，久到都快让人忘记了啊！幽冥司主记得她即位以来，从未有仙有过成神的念头，如今，魔神即将再现，那么神也会回归吧？听到夏蓝笃定的语气，她想起这白衣少年清冷无欲的神情，说不定，如果是他的话，真的可以放下一切，成为神啊！

一屉热腾腾的包子，白白的，香香的，男孩黑如珍珠的眼眸死死盯着包子，喉间吞着口水，沦落街头这些日子，他的锦衣，玉冠，玉佩，黑靴，所有可以换钱的东西全都典当了，在三天前，全部花光了，他……已经饿了三天。

男孩大约十岁模样，乌发凌乱，身上是亵衣，原本的白色已经发黑，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五官，一双乌黑如珍珠的眼眸发出光芒。

卖包子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大婶，对于这乞丐，她没有丝毫同情怜悯，露出一脸凶相，“滚开！臭乞丐！”

男孩的眼眸迸出凌厉的杀气，大婶怔了下，到底是不怕小孩，他的眼神惹恼了她，用力踢了男孩一脚，嚷道：“臭乞丐！真讨人嫌！”

饿得没力气，男孩摔倒在地上，眼神凌厉，就那样瞪着大婶。

一个包子以一种施舍的弧度

滚入地上，白色的包子脏了。

大婶斥骂，“快滚！这包子给你了！”这些乞丐就是讨嫌，一站在这里，得挡她多少生意！

地上那个包子就在脚边，男孩坐在地上，长长的发丝遮住了那双乌黑的眼眸，良久，他终是捡起包子，摔倒时或许扭伤了腿，他步履踉跄，走出了人群。

出了城门，他踉跄的步伐在一座破庙前停下。

这个破庙，他已经住了一个月，他已流落街头一个月。

坐在庙前的蒲团上，他手里拿着包子，极力抗拒，又似乎有强力在逼迫他将包子送入口中，屈辱，愤恨在叫嚣，可他必须活下去。

包子上乌黑的印迹明显，咬了一口，久未进食的胃发疼，饿得太久，他有些狼吞虎咽，眼里却是泛出了水光。

“那样的东西，你不准吃！”

是少女清脆娇柔的声音，在破庙住了许久，这是他第一次碰到人。

咀嚼的动作在抬头那一瞬间停止，他以为自己遇见了仙女。

淡绿色长裙，肤色白皙，秀发乌黑，并无华丽的装扮，头上只有一支碎花步摇，在阳光下晃出亮丽的光芒，她有一双比星辰更美丽璀璨的眼睛，望着他，没有这些日子面对的鄙夷厌弃，只有满满的温暖和担忧，像是悲天悯人的仙女。

少女托着腮打量他，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又脏又丑，一时想要从她身边跑开，却又觉得那样不好，浑身都僵住了，被发丝遮住的脸颊窘迫得发红。

“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很亲切温柔，仿佛清风般吹在他心上，躁动不安的情绪忽然安定下来，他终于抬起眼，乌黑珍珠般的眼眸盯着那张美丽的脸，“顾聿。”

少女低低地重复了遍，“顾聿！”，忽然，眼眸闪亮地看他，“你现在是乞丐啊？”

顾聿沉默地看她。

她在轻视他吗？或者那眸中的喜悦是在幸灾

乐祸？

少女也意识到这样问不好，轻轻咳嗽一声，“你看起来很饿的样子，我请你吃饭吧！”

顾聿苍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有种自尊倔强，盘膝坐在蒲团上，不再理人。

为了活下去，他可以忍受别人奚落厌恶的目光，可以吞下肮脏的包子，本也该接受少女的帮助，可他只是沉默，似乎接受她的同情比死亡更难受。

“你是怕我是坏人，所以不肯走？我是龙小珊，绝对不是坏人，我们去吃饭吧！去吧！”

“你别不理人啊！顾聿！”

夏蓝如同对着空气说话，得不到任何回应，顾聿竟是干脆闭上眼，拒人千里外的冷漠从身上透出。

既然选择来找他，她便不会轻易退缩，一个小孩嘛！虽然他不是给颗糖就乖乖听话那类，但……她有百折不挠的意志，就不信得不到他的心，即便他……只是一个小孩。

正午的阳光灿烂地照进破庙，热度灼人，接连几个小时她就这样一直跟他说话，口干舌燥，他真有本事，惜字如金，从头到尾，他保持着打坐的姿势，闭着眸，如泥塑偶像，一动不动。

从天上飞禽，地上走兽，河里游鱼，各种蔬菜，连现代肯德基，汉堡包都搬出来了，说得她自己都垂涎欲滴，偏这小孩不为所动。

她不知道的是，顾聿这几个小时水生火热的感觉，她好听的声音说着勾引他食欲的食物，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着她描写的那些食物，肚子越发饿，浑身难受，话说，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走吧！磨人的姐姐！”许久未说话，声线沙哑，干涩，带着童音。

夏蓝怔了下，“去哪？”她以为他会一直不理她的。

顾聿胃疼了，他抬眸，“吃饭。”

一声欢呼，夏蓝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满面笑容，他连头都有些疼了，这个姐姐……好傻的感觉！之前仙女什么的，绝对是错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