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赶回水宫，一路上哪怕顾着颜元的身体也没有停下过一刻，靖遥正准备着杀向京城，取纪天明的狗命，突然听到禀告说，玉远朋带着颜元回来了。

靖遥失态地跑出去，见到颜元虚弱地昏睡时，整个人一颤，“是谁伤了她？”

“回大师傅，是纪天明。”这么多人，只有玉远朋适合出声回答，靖遥恨恨地道：“纪天明，纪天明，我定要取你的狗命，定要。”

此时靖遥才注意到抱着颜元的安康，脸色一黑，“你竟然敢来水宫。”

“请你救她。”安康别的话都不说，只让靖遥救颜元，颜元自那一回醒来交了阵法给玉远朋后，再也没有醒过，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脉越来越弱，若是再不施救，只怕……

靖遥此时才想起来，颜元为了这一个男人背叛了她，站了起来道：“我水宫的规矩，不得与男人相恋，她就算是我的弟子，犯此规矩也只有废了武功，断了经脉被逐出水宫的下场。”

“求你救她，只要你答应救她，不管要我做什么都行。”安康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救颜元，一定要让靖遥答应救颜元。

靖遥看着安康，“只要我肯救她，你做什么都行？好，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死在我的面前。你死了，她的念想也断了，她会重回水宫，也还是我的弟子，如此，我就救她。”

说完夺过一边侍女手中的剑扔到安康的面前，“你，愿意为她死吗？”

“好！”安康一丝犹豫都没有，拿起剑，“记住你说过的话，我死了，你一定要救她。”

那样认真执着，无怨无悔的目光，让靖遥的心一颤，安康干脆的就要抹了脖子，噹的一声，却是靖遥以暗器打落了他手中的剑。

安康不知她这是何意，转头看着靖遥，靖遥道：“你当真能为了她连性命都不要？”

“是！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这是我对她的承诺。”安康认认真真地回答，靖遥已经上前一步将颜元抱过，“都走吧！”

丢下这一句，靖遥已经往内去，安康倒是想跟上，玉远朋却将他拦住，“大师傅救师妹去了，你不必担心，你身上的伤也该处理了。”

安康这几日一心都在颜元的身上，不管谁劝都不肯去处理伤口，现在终于听到靖遥松口救人了，他也该收拾收拾自己了。

“姐姐！”靖遥带了颜元回自己的房间，一裘蓝衣的朱砂尾随，靖遥没有作声，将颜元放在房中的玉床之外，解开颜元的衣裳，看到后背那发黑而清晰的五指时，靖遥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罗刹掌，纪天明！”

朱砂为颜元号脉，“姐姐，元元伤得很重，若不是有人施针护着她的心脉，只怕……”

“你为我护法，我以内力为她化解罗刹掌。”将颜元扶起，脱去她身上的衣裳，双手抵在颜元的背上，慢慢地将内力渡给颜元，颜元痛得皱起眉头，朱砂道：“姐姐，是不是元元的经脉？”

颜元的经脉已断，靖遥所习的内力又颇是霸道，朱砂是有些担心。

“无事，正好看看能不能修复她的经脉。”靖遥道明自己的目的，朱砂道：“可是要化解纪天明的罗刹掌本就不易，再想修复元元的经脉，姐姐你吃得消吗？”

靖遥已经开始运功，“行不行都要试试。”

源源不断的内功输入颜元的体内，很快颜元的额头布满了汗水，靖遥也好不到哪里去，颜元喷的一下吐了一口血，靖遥也力竭地倒下，朱砂连忙将她扶住，“姐姐怎么了？”

“她的经脉，她的经脉修复不了，修复不了了！”靖遥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事实，突然控制不住地由着内力泄露，颜元这才会吐血。

朱砂也流露出了惊讶，靖遥不断地喃语，“怎么会，怎么会修复不了呢，不会的，不会的。”

便要再次尝试，朱砂按住她，“姐姐，你歇会儿，我来。”

将颜元扶住，朱砂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给颜元，颜元身上的掌印已经慢慢消散，可那经脉，她给颜元输进去的内力就像泥牛入海，杳无声息。

朱砂收了内力，将颜元扶着躺上，靖遥问道：“是不是？”

姐妹多年，靖遥问的是什么朱砂明白，朱砂道：“先让医奴来看看。”

靖遥瘫坐在一旁，除了刚听到颜元死去的消息朱砂见过靖遥这样无神的模样，这是第二次……

颜元醒来的时候，依然觉得全身无力，待见到床边坐着的靖遥时，她抬眼看着她时，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落在靖遥的头上，颜元隐隐看到她双鬓竟添了银发。

靖遥所习的是冰月功，功法如其名，凡修炼者青春永驻，宛如月之女神，这么多年，靖遥从来没有变过，此时却凭生了白发……

“娘！”这一声唤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靖遥回过了头来，“醒了！”

颜元想要坐起来，靖遥冷声地道：“别乱动，躺着吧。”

好吧，原是靖遥积威已久，她这突然之间就被唬住了没敢动，心里却是轻轻一叹，明明是母女却不相认，生疏得这般，真真是……

“是谁动了你的经脉？”靖遥突然地一问，颜元回过神来，“应该是纪天明。”

纪天明捉了原主使尽了手段折磨原主，原主的记忆里是有一回纪天明用内力探入原主的体内，当时她就有跟经脉被废时一样的痛。

“纪天明，纪天明，你该死，你该死。”靖遥咬牙切齿地喃语，医奴的话在她的脑海中飘转，颜元小姐的经脉被人二次摧毁，此生再无修复的可能。

靖遥欲大步离去，颜元顾不上许多地翻身将她捉住，“娘，你不能去，纪天明设好了陷阱等着你跳下去，凡事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想自己活了过来，你却出了事。娘，我不想你出事，不想，你不要去，不要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颜元紧紧地抱住靖遥的手，靖遥回头看着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知道……”

这话没有说完，颜元却懂的，答道：“是娘跟二师傅派师兄离开水宫去抢夺武林盟主身份的前一天，我听到了娘跟二师傅的谈话。”

靖遥不说话了，颜元依然紧紧地抱住靖遥道：“娘，要杀纪天明有的是办法，不必跟他硬碰硬的，我就算炼不了武功，我还能做其他的。”

“我养你却不认你，从小对你极其苛责，我废了你的武功，断了你的经脉，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心里可曾怨过我？”靖遥低下头问着颜元，颜元说着原主心中的想法，“不怨，从来没有怨过。娘不认我，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有些难过，后来想到二师傅曾经跟我说过娘被人伤过，娘是得多痛才会把我生下来。”

“后来，我跟安康的事，是我犯了宫规在前，娘对我下狠手也只是怕我步你的后尘，为了一个男人毁了一生。不管娘的手段如何，娘爱我，一直都爱，从来没有变过。”原主就是一直这样坚信的，最后证明原主并没有错，靖遥在知道她死讯的时候整个人都疯了。原主死了，靖遥失去了最爱的男人，又在多年后失去了女儿，她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所以她将毕生的功力传给石宁之后，知道石宁一定可以为颜元报仇，她死了。

靖遥泪如雨下，她这一生都被一个男人毁了，这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她既爱又恨，不愿认她，也不许别人欺负她，那样复杂的感情，她自己都说不透。

可她养了一个好女儿，自始至终，她不曾怨她，她一直都相信她是爱她的，她也真的爱她啊！

“起来，娘跟你保证，一定会取纪天明的命为你报仇。”她当时废了颜元的武功，断了她的经脉，她是留了余地的，只要颜元回来找她，她就会为颜元修复经脉，但这一切都叫纪天明给毁了，纪天明……

颜元点头一笑，“娘先把伤养好，要化解我中的罗刹掌，娘一定耗损了许多功力，等娘恢复之后，再和纪天明斗个高低。”

只要靖遥的武功处于顶盛状态，再加上朱砂，要取纪天明的性命易如反掌，所以，一定要让靖遥先把自己的武功恢复了。

靖遥不置可否，而是将她扶了起来，“这些事不须你操心，你只要把身体养好了，我自然将一切都安排好！”

这么强势霸道，果然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靖遥宫主。颜元默默地把反对意见给吞了。而是转问道：“师兄他们呢？”

靖遥扶着颜元的手一顿，“你是要问远朋，还有那个安康？”

“都问！”颜元老实地回答，抬头眼巴巴地看着靖遥，靖遥的脸上此时布满了寒霜，“你怕我杀了他？”

“娘不会的！”颜元笃定而信任地回答，倒叫靖遥一顿，颜元道：“我能为了他性命不要，他也一样会为了我性命不要。所以娘是不会动他的。”

靖遥看着颜元，以前总是闷不吭声的人，没想到竟然那么懂她的心思。“你师兄带回来的人里，有一个是你的哥哥，是你父亲跟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我若要你去杀了他，你去是不是去？”

果真，靖遥是一如既往的直接粗暴，颜元想了想道：“如果他死了能让娘放下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我去！”

放下。靖遥听到这两个字有些迷茫，颜元道：“那样一个背叛了娘的人，不值得娘为他执着一生，娘亲手杀了他，就该把对他所有的感情都放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娘一直都放不下。哪怕他死了那么多年，您依然把他放在心上，却又因他的背叛而生恨。这样的爱恨折磨你到现在，如果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死了你才能放下，只要你说，我一定会把这些人都杀了。”

哈哈，靖遥突然大笑了起来，看着颜元就那么笑，哪怕泪流了出来也没有停下，然而颜元却认真地看着她，表明自己刚刚说的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江湖中人，就是水宫的人都道我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没想到我教出来的女儿也不遑多让。”靖遥这样说着，却没有正面回答颜元刚刚说的话。

颜元却捉住她的手，“娘，他配不上您。”

“您倾尽所有的爱他，他却背叛了您，甚至将您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样的男人该死，您杀了他没错。可他死了，您该放过你自己，为了一个男人您已经荒废了近二十年，接下来难道您还要用剩下的时间来爱着他，恨着他？像他这样朝三暮四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既然说了，那就都说开了，颜元确实也看不上石宁的父亲，要是石宁想找靖遥报仇，颜元也绝对不会让。

那么个渣男，死都死了那么久了，靖遥还放不下，余生还要继续因他爱恨的活下去，越想颜元就越发觉得不行。

靖遥对颜元的话是诧异的，颜元对那个男人连父亲的称呼都没有，那样轻蔑，不屑，真真是万万想不到！

“如果有一天，你爱的人背叛了你，你会怎么样？”靖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就问了这一句。

颜元扬眉道：“君既无情我便休，他一心待我，我自回他一心，永不相负。反之，他既然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承诺，我自离去，永不再见。”

“恨他，只因还爱着他。连忠贞都不懂的男人，他有什么资格再叫我把他放在心上。天高海阔，我总会遇到一个一心一意待我如珠如宝的人。”

“如果遇不到呢？”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总归我就算是一生孤独，我也绝不会容忍别人的背叛。”颜元说的这些，引得靖遥深思，颜元是豁达的，她不强求别人一定要待她如何，但是，付出都是相互的，就好像古生待她，她待古生，只要古生不负她，她也永远不会负他。

“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靖遥还是没有回答颜元，而是要好好去想想，在颜元看来，靖遥真是太单纯了，正是因为单纯，所以才会被那么一个渣男毁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