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循着声音一看，来者却是德文郡主。

慕兰知道锦绣与德文郡主情谊非同一般，心中想着应该先行告辞了。可锦绣眼下的样子，又让她如何放心得下？

“郡主！”锦绣开心地笑着，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半点悲伤。

越是这样，越是让慕兰胆战心惊。

“我到那边去等你，你和郡主好好聊。”

“没事，慕兰你赶紧回凤仪宫去吧，久不见了，皇后娘娘可得找你。”

锦绣这么一说，慕兰倒不好留了，只得告辞。

慕兰走到德文郡主跟前，大声道：“医女何慕兰见过郡主。”接着，以极快极小的声音道，“锦绣极反常，郡主救她。”

德文郡主一愣，正要问个清楚，却见慕兰已起身，匆匆离去。

再看锦绣，笑语盈盈，却也看不出来哪里不对。

此时的德文，还不知道锦绣遭遇了何事。毕竟她清晨就离府，办了一大堆的事情，又进宫来，还没机会得到景王妃怀孕的“喜报”。

“郡主怎地一个人入宫，世子呢？”锦绣问。

德文郡主道：“怎地，我就不能一个人入宫？”

锦绣笑道：“哈哈，您俩向来同出同进，哪有您单独进宫的道理。”

德文郡主心中突地一跳，有些觉出不同了。锦绣虽然生性开朗活泼，但规矩上绝不含糊，该冷静的时候比谁都冷静，绝不会在宫里这样放肆大笑，尤其这还是公共场合，又不是私下在屋里。

“莒国不是来了使者么，前儿见了皇上，昨儿皇上恩准他去世子府上。世子和我托父王从莒国捎了好些珍贵药材过来，挑了皇后得用的，算我们一点心意，刚刚我就是去凤仪宫了。世子在陪使者呢，脱不开身。”

这下解释得够清楚，锦绣频频点头：“啊，原来如此！”

这点头，未免有些夸张，德文郡主悄悄皱了皱眉头，上前拖住锦绣的手：“走，我们边走边说。”

二人沿着小道，往宸宫附近一处小花园走去。

今天的锦绣，热情如火，不是笑得咯咯咯，就是问得呵呵呵。向来德文郡主与锦绣见面，都是德文郡主话多，今天竟是锦绣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德文郡主终于忍不住了：“锦绣，你可是有喜事？”

锦绣一怔，随即笑道：“是啊，有喜事。我升二等大宫女了，你说喜是不喜？”

德文心悸道：“我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哦，你知道啦……”又是灿烂一笑，“我忘了！”

德文的一颗心，真是七上八下，锦绣果然太反常了。

暗暗一想，这么浮夸的开心，莫不是让什么悲伤的事情给刺激的？

嗯，我得让她高兴高兴。

可惜的是，德文郡主猜中了原因，却没有猜中“罪魁祸首”。

她是带着元恒的礼物来的，元恒送给锦绣的礼物，向来是由德文郡主转送。本来她打算到锦绣住处再给她，看来是不行了，得立刻让她真正高兴起来。

眼见着四下无人，德文郡主道：“锦绣，知道我为啥来找你么？”

锦绣眨眨眼睛，大眼睛却失去了往日的灵气，略显空洞：“不是来找我玩的么？”

德文一阵心酸，这是傻了啊。锦绣傻了啊。

“嗯，我是来找你玩的。顺便，有人托我给你捎东西，可漂亮了，你一定喜欢？”

德文正要去拿，锦绣却猛地摆手：“不要不要，我不拿人礼物。”

德文的手僵在半空，连笑容都僵了，尴尬地道：“不是旁人啊，是七堂兄！”

见锦绣没再说话，德文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稍安，将那礼物从身边的小荷包中取了出来。

“看，这石头，像不像猫的眼睛？”

果然是一颗极漂亮的石头，上面闪烁着一条细细的线，随着角度的变化，像猫的眼睛一般忽明忽暗。

锦绣看呆了：“真像银子啊……”

德文郡主却不知道“银子”的典故，差点当场哭了：“这是猫眼儿石，不是银子，锦绣你是不是傻了啊。”

锦绣笑道：“我才没傻，我是说，这石头像……哎呀呀，不能说，反正，我知道这是猫眼儿石啦。”

瞧这句，又像是清醒的，只是比平常的锦绣显得呆萌了些。

德文郡主拉着锦绣的手，将石头往她手中放：“拿着吧，七堂兄给你的，他说你喜欢猫咪……”

话音未落，锦绣却像是烫了手一般，猛地将手抽出来，大喊：“不要不要！”

猫眼儿石“啪”地一声落在石板上，碎成几块。

德文郡主脸色顿时白了，心疼地将小碎片从地上捡起，埋怨道：“哎呀呀，摔碎了！你不要也不该摔碎啊。”说着将小碎片还是装进了荷包里。

一抬头，却见锦绣的脸色比自己还要惨白，再也顾不上什么破石头了，紧张地问道：“锦绣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锦绣却笑道：“没有，我没生病。”

那笑容空洞而失神，德文忍不住扶住她的肩，颤声道：“你肯定有什么事，快跟我说，别让我着急好吗？”

“没事，真的没事。我挺好的。谢谢你送礼物给我，只是，往后都不要再送了。”

德文不能理解，元恒和锦绣的深情，还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吗？

“不送可以，你摔碎石头也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原因。”

德文亦是固执的。她意识到，锦绣所有的失态，很可能都是因为元恒。她失态的原因，和她拒收礼物的原因，很可能是一样的。

所以，她希望能由锦绣亲口将这个原因说出来。

只要她说出来，便等于将内心的压力释放了出来。

她需要发泄。

凄凉的笑意终于从锦绣的嘴角慢慢地消失，失神半晌，她终于幽幽地道：“我的梦醒了。我从十一岁开始，就陷入了奇妙的梦境。这个梦做得有点长，我睡得那么沉。可是，闹钟响了，我的梦，醒了。”

德文像是听懂了，却又没有完全听懂：“什么是闹钟？”她没见过那个来自现代的玩意儿。

锦绣却完全与她不在一个频道。

“现实就是闹钟啊。我被现实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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