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打算亲自下厨。

并不是她不会，而是觉得如果她亲自下厨了可能会给他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可能会多生枝节。

高纬没有什么复国的打算，也没有那个本事，小怜其实是想着如果能够让宇文邕放过高纬，他想要重新开始生活的打算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如果宇文邕真的能够大发善心放过这个对周国毫无威胁的人，那么穆舍利、李素眉这些人还在高纬的身边，至少也能够保证他的日子还能够勉强过下去的。

只是，高纬把他后宫的妃嫔都遣走了。

她不知道那队沿路去陈朝的队伍里有没有自己和他的替身，也不知道那队人马能不能够安然到达陈朝，更不知道陈朝会不会接纳他们。

小怜脚上的布鞋有些破旧，走了一段路后两侧都沾上了黄泥。

留意到布鞋上的黄泥，她停下脚步，脚尖用力的踮了踮地，将干掉的黄泥抖落到地上，才心满意足的重新迈开步伐继续走。

高纬买下的民居离村子里其他的村民都有些远，四周也没有邻居，最近的一户人家也需要在门前小道上往前走过一条小河才到。她知道他把民居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是想要更安静、更脱离百姓的生活，也是希望能够借此脱开周军的追查。而这个地方也一直很安静，他们搬来后也没有人来拜访过他们，可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完全走近便听到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小怜呼吸一窒，胸口猛地一紧！

从后山回来的路并不算远，小怜不爱走已经成形的路，而是沿着直线的草地走回来。她站在民居正面前的一个山坡上，有些木然的望着人来人往的“家”，喧闹声像是千百种敲锣声贴在她的耳边折磨着她。

南邓村的村民很少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军队，而且周军攻破邺城入主大齐的事情也已经传开。虽然周国一直是敌国，可是村民们如今见到周军在自己的村子却没有要收拾东西逃命的想法，而是站在眼前的这座民居的篱笆外看着里头身形笔直的士兵。

“我早就说了这忽然搬过来的人肯定不一般……”

“我看那女的长得挺水灵的，难不成还是囚犯？”

“谁知道……”

手掌紧紧地将身侧一颗小树的树杆抓紧，小怜忽然对眼前穿着周军服饰的人有些害怕，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渐渐有些发渴。

围过来的村民不少，几乎是全村的人都在这里，小怜站在山坡上，虽然在村民的背后却也害怕他们其中谁忽然转过头来看到她，连手指也开始泛凉。

在民居前院走来走去的周军神色看起来十分平静，小怜知道高纬如今必然已经在他们的手里，而他们还留在这里没有走可能是在做收尾工作，也可能是在等她。

胡韵、穆舍利的那一队人马想来是没有安然的进入陈朝境内。

小怜看着渐渐地从民居四处似是在寻找什么后聚集在前院的周军，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虽然和宇文邕在长安有约在先，可她也不能保证一个心怀天下的帝王会放任她。她不是说宇文邕身为一个帝王言而无信，而是正因为他身为一个帝王，在朝为君不可以只顾着自己，他需要朝堂上支持他的氏族，他要宇文达替他拉拢李贤，所以宇文达迎娶了李瑾作为正妃。

她感谢自己还能够遇到宇文达这样品行兼备的人，而在李瑾的事情上她也知道自己给他制造了不少的麻烦，即便他从来没有说过，甚至将一切都揽到他自己的身上去解决，她也知道李瑾对他们两个人来说的确是一道阻碍。

男子三妻四妾并无不妥，但如果家中的正妻并不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那么若是纳妾回去，这个家也会不得安宁。

从高俨的事情过来，小怜已经清楚的知道王公贵胄三妻四妾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她也曾经想过要与李怜和睦相处。在宇文达的事情上，她也从不去想名分的事情，就算在知道他对自己的情意却又要迎娶李瑾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半分不甘。

她的确觉得自己还年轻，大齐的事情结束她就应该脱下“冯小怜”的重担，以“冯伶俜”的身份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只不过……

小怜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这些人是宇文邕派来的人，或者是说私下派来的人，而宇文邕的心底如果还对她不承认，说不定她的性命会比高纬更早结束，而她这一生也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宇文达了。

其实，她还是想跟他说一声感谢的。

对宇文达的感激之情在长安的时候小怜就不止一次表达过，可是那些都是在他们相敬如宾的时候表示的。而现在，她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也愿意承认心中对他的一丝情意，所以她要对他表达的感谢就不是从前那样客套的事情。

她是真的想让他知道，她很感激有他收留她的那几年。

小怜觉得自己要逃跑还是有可能的，毕竟见过他的人大多数都是朝臣，而周国如今才攻下邺城，宇文邕是绝对不会让这些朝臣离开邺城的，尽管表面上做得十分客气，但私底下一定是注视着每一个臣子。而既然见过她的人都在邺城待着，她也早想过要逃离高纬的身边，那么她现在离开，如果不去陈朝，她还可以去更偏僻的州府，那些地方定然是没有人见过她的，说不定上天怜悯她这些年的作为，会放她一条生路？

想到这里，小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微微放宽心的笑容。转念一想，她又想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就算能离开只怕路途上也会遇到诸多麻烦，笑意不由褪去了几分。

“小怜。”

恍若一阵春风迎面吹来，空中像是还飘荡着挥散不去的花香。

这道声音像是一道明雷劈在了自己的心底，小怜猛地垂下头，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目光怔忡的看着站在小山坡下方正仰头看着自己并且伸出双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