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前几日，皇太后来过一趟。”

离李怜的寝殿还有一些距离，晴尔忽然开口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看着她：“皇太后说她要离开邺城一段时间，来见王妃的时候让王妃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然后，她就告诉王妃，说现在在宫里非常得宠的淑妃姓冯，是王妃曾经相当熟悉的人。王妃听了皇太后的话，一下子就猜到了是你，但王妃的脸色却不怎么好。”

小怜一怔。

“小怜姑娘，虽然晴尔只是个下人，可当初在王妃身边伺候的时候，还是能够见到王爷有多么的疼爱你、喜爱你……”

晴尔像是有些惋惜的看着她，眼神却直直的像是要看到她的眼底，再看到她的心底：“晴尔不该妄自菲薄，可王妃当初送你离开是因为知道你的心里也有王爷，也担心你出事，但为什么如今你却会变成……变成他的宠妃？”说着，晴尔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便垂下头深吸了口气：“奴婢知道王妃当时脸色不好，一定和奴婢现在的猜测一样。小怜姑娘，这个……奴婢能问为什么吗？”

小怜没有回答。

或者说，她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虽然她总觉得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像李怜、斛律雅榕这样被牵扯进这件事情的人都应当在事情结束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但她却也知道自己的心里似乎并不能这样认可。如果她告诉李怜，她在离开邺城之后，遇到了一个对她爱惜、疼惜的男子，李怜会不会觉得她是个不恪守妇道的人？

她希望别人能够重新开始生活，却不知道在别人的心里是不是也同样对自己抱有这样的想法。

她不知道回不到过去的人会不会死脑筋，也不知道李怜这样书香门第出身的人能不能够认可她在邺城之外依靠了其他的男人。而因为李怜是高俨的正妃，即便当年高俨对李怜可能没有动情，但身份摆在那里，等到百年之后，李怜说不定还能够与高俨葬在一处，到那个时候李怜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他会不会生气呢？

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太过牵强，但小怜却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担忧，更不知道该怎么和晴尔开口，这些年的事情从每一个小事开始说起都是非常难的理清的。而回到邺城的这件事情，她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向晴尔说起，或者说不知道怎样的原因入了李怜的耳才是让李怜能够认可的。

“这种问题，你怎么能问？”

像是在自己头顶忽然炸开的声音，小怜全身剧烈的一颤，原本还摊开的手也因为这一身的颤抖而紧握成拳。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垂眸望着自己下意识紧握成拳的手，心中想要极力隐忍什么的感觉让她觉得非常的难受，好像有什么再被控制着却又要奋力挣脱出来。

晴尔的反应不似小怜这样的剧烈。她好像能够感觉到小怜此刻心中所想，只是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平地上的人，又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小怜，微微福了福身：“王妃。”

小怜抬起双眼向平地上看去。

李怜似乎还是当年那个李怜！

还像是当年那个不管她再如何流露出不悦的神情都会与她亲近的李怜、还像当年那个为了高俨愿意放下身为女人的所有身段来委曲求全的李怜……

李怜朝晴尔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带着浅浅的笑意向呆怔在原地的小怜走去。

李怜的手还想当初那样的暖和温柔。

看着李怜握起自己双手的手，小怜有些感叹，这些年晴尔还是把李怜照顾的这样好。她刚想开口说话，灵敏的鼻子忽然嗅了嗅，嗅到了她曾经十分熟悉的味道，想要开口的嘴巴也缓缓地闭紧了。

“再见到你，我的心里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的，但却并非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而且见到你总是好事。”

李怜牵着怔忡的小怜缓缓往上走，走到自己寝殿的门口，指着并未合上的殿门，向小怜展示着殿内现在能够看到的地方，微微一笑：“我听说你以前是在妙胜寺里长大的，所以养出了你这样的性子。虽然没有真的出家，但平日里嗅嗅檀香味也总是能够觉得心情平和不少，等待的日子也就变得没那么枯燥无味了。”

檀香味！

她刚刚闻到的正是檀香味！

看着室内弥漫的白烟，小怜觉得眼眶一热，声音不可抑制的微颤起来：“你……你心冷了吗？”

李怜牵着小怜的手紧了一些。

“这些年，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眼泪顺着自己的眼角滑落，小怜却无暇顾及脸上的泪水被风吹过时的麻痒，一瞬不瞬的盯着李怜似是不敢与她对视的双眸：“我看到晴尔的时候，还以为你过得很好，可你天天对着这些死物，心里真的觉得不会枯燥无味吗？你平日里骗的是自己，现在却还想要骗我吗？”

李怜摇了摇头：“这个……我倒真的没有骗你。”

李怜松开小怜的手往殿内走去，小怜这才留意到她的手上一直摆动着一串禅珠。

将禅珠拆下放回到桌面上，李怜自行坐在蒲团上才回头朝站在外头的小怜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别站在外头了，进来说说话吧。”

小怜走了进去。

殿内四处洋溢着挥散不去的檀香味。当初在妙胜寺的时候，小怜还是非常喜欢这种味道的，在她的心里总觉得这种味道是一种十分神圣的味道，而且因为自小就在妙胜寺长大，所以这种味道对她来说还称得上是一种家的味道，李祖娥对她说教的时候她也是常常闻着这种味道的。

可是，现在看到李怜每日里都对着这些死物，小怜的心里却再也没有像当初那样觉得这很神圣的感觉。

“我刚进宫的时候见到了你的姐姐李素眉。”

蹲在李怜的面前，小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非常普通的百姓：“她一下子就认出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