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褚公公一直没有开口，护卫也不好意思再这么在小怜的注视下沉默下去，只好接着开口：“刚刚属下几人在清点人数，却发现穆大人不在队列之中，而询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见着，在这询问之下又发现穆大人的两名随从也不再队列之中了，所以觉得疑虑。”

穆提婆！

小怜掠过护卫的身边往马车停下的地方走过去一段距离，若有所思的看着神色焦急的一群人，陷入了沉思。

从晋阳到北朔州的这一段路还有寻常的百姓会走，这几日也总能见到衣着破烂的百姓经过。虽然能够看得出如今大齐的百姓因为战乱而导致生活拮据，但这也证明了这一段路鱼目混珠，也许随时都会发生什么不测，有闲杂人等混在百姓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定穆提婆是被人掳走了呢？

这个猜测才刚刚理清，小怜却忽然噗嗤一声笑开了。

穆提婆竟然会被人掳走？

别人掳走穆提婆的理由是什么？

“你说皇上在大发雷霆是吗？”

听到身后传来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小怜知道褚公公和那名护卫都走了过来：“那么，穆提婆不在队列之中的原因是什么？是什么原因让皇上大发雷霆的呢？”

护卫和褚公公相互对视了一眼，虽然看不到小怜的正面却也能够从她的声音听出她此刻的情绪如何，便半刻也不敢再拖延，紧接着开口回答：“穆大人似乎是自己离开的。”

逃了。

小怜还记得穆提婆和他的两名侍从乘坐的马车是哪一辆，这个时候还能够见到有几名护卫围在那辆马车旁，时不时会有个人不信邪的掀开车厢的车帘看看车厢内是不是真的没有人了，确认没人后又会面色愠怒的将布帘从手中扔开。

她站在这里注视那边的情况并不久，可有好几个护卫面色愠怒的检查马车的样子她却已经见到了几次。不要说护卫不相信穆提婆竟然就这么消失了，她也不信。而消失也就算了，不是被人掳走的，却是自己离开的，这究竟代表着什么现在谁也说不清。可是，护卫带来的话却是高纬听到这件事情已经大发雷霆了，那么他的心中必然对穆提婆离开的这件事情有了答案，他一定知道穆提婆是为了什么离开的。

只不过，穆提婆这样一个一直依附在自己母亲陆令萱的臂膀下生活的人竟然这样胆大包天的在高纬不知道的情况下就逃离了队列，她的确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小怜的胸腔还是有着无法抑制的笑意。

她冷眼看着高纬从马车内下到了地面，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亲自到穆提婆乘坐的马车去确认什么。她可以猜测到当他看到马车内确实空空如也的时候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那种感觉一定让他觉得哭笑不得，甚至连怒气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发，他一定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身旁的亲信竟然会因为害怕而抛下他这位一国之君逃掉了！

“哈哈！”

小怜哈哈大笑了几声，看的褚公公和还留在这里的护卫都是一愣。

她真的是觉得太好笑了！

想到高纬的表情，她甚至觉得刚刚在马车里与他郁闷的四目相对都显得神清气爽起来！

若穆提婆真的是被人掳走的，以她的个性绝对不可能一声不吭的，那呼救的声音或者动作一定会惊动护卫的。可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就消失在队列中，几乎可以肯定是他自己离开的，甚至是故意闭着高纬离开的，这其中的含意她相信高纬已经参透，所以他才会大发雷霆。

原来她一向觉得趋炎附势看似无脑的穆提婆，竟然也能够看出如今大齐的大势已去，先为自己谋了生路，倒是还能挺狠心的将自己的母亲就这么留在大齐。

想到陆令萱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小怜觉得这一趟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

“你觉得，你选的人真的是正确的吗？”

看着高纬火冒三丈的样子，小怜背对着褚公公和那名护卫，声音清冷了不少：“你这老命纵横几十年，怕是到头了。”

褚公公微蹙着眉。

前来传话的护卫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知道接下来的话是他这样身份的人不能够听的，便朝褚公公行了个礼，也不敢绕到小怜的面前去告退，从他们的后方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往高纬所在的方向走去。

眼角的余光见到护卫已经绕得很远，这样的距离他也不可能再听到她说的什么，小怜才再次开口：“其实跟着高纬的这些人，应当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吧？不管他们知不知道，但我想说的也只是你，如今看到你选的主子是这样的，而你赖以能够安享晚年大齐却显然已经不能够给你平和的晚年了，你作何感想？”

褚公公垂眸不语。

“啊——”

好似对什么恍然大悟，小怜的眸光闪了闪，眉宇间全是喜色：“还是说，你也和穆提婆的打算是一样的呢？你是不是已经为自己找好了退路，想着在什么时候从高纬的身边逃走，然后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呢？唔……容我想想……”长长的拖了一个音，她眼珠子一转，又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双眼瞪大了一些转过身去面对着他：“呀！你一定是已经在某处置办好了一处私宅吧？等到事情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若是能够趁乱逃走就一定会去你的私宅安享晚年吧？你的私宅，莫不是已经有了养子？”

褚公公终于不再沉默了。

他没有对她说的这一番猜疑给予任何的而恢复，只是浅浅的笑了一声，垂下的双眼也没有抬起，似是不敢看她。

小怜不知道自己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本事能够猜中褚公公心中所想的三分。但是，看他的表情，她倒是觉得他的确为自己留了后路，只是这条后路是不是真的如此朴素她也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