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高纬一脸愉悦的停下了脚步，可声音却与他面上的表情截然不同，仿佛透着要拉人入深渊的低沉：“难不成，你想穿？”

高纬的话不咸不淡，也没有很明确的要去指责什么，可整个大殿忽然就冰冷了几分，刚刚还兴致勃然的妃嫔都面色惊慌的站起身子然后跪下，就连穆舍利也在静儿的搀扶中跪下了身子，只是仍旧面色铁青的望着小怜穿在身上的宫服，眼神深刻地好像在望着什么珍宝一样。

见两旁的人都跪在地上，小怜被殿内压迫的气氛感触，提起厚重的下摆也准备要跪下，高纬却先她一步喝止了她的动作：“你别跪！”

小怜才微微弯曲的膝盖猛地僵住，下意识的抬眸不解的看着脸色微微愠怒的高纬。

“你有孕在身，礼意思意思就行了，别伤了身子。”

小怜看着面色和善的高纬却不敢开口说话。虽然他的神情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刚刚才从他的秘密里走了一遭，她觉得他有些慑人，眼瞳中的寒意也是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过的。

“可知今日的家宴为何而开？”

高纬也没有让跪了一地的妃嫔站起身子，便坐到了上座。

小怜感觉到他要开始说话了，也知道自己即便得了他的免礼不用跪着，可站在殿中央终究是不妥的。她四下打量了殿内一圈，却见上座左下方第一个位子是穆舍利的，右下方第一个位子却是李素眉的。穆舍利身为后宫之主没有坐在高纬身侧就算了，可她终究是个妃，却没能在左娥英的李素眉前面排上落座的位子，这是说不过去的。

忽然，小怜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了半拍。

她的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而且这个猜测已经像是事实一样让她无法去反驳，可她却不希望这是真的——

她还不想在这个时候树敌！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穆舍利闹任何的不愉快！

“淑妃，坐到朕的身边来！”

坐在上座的高纬远远地朝站在殿中央的小怜招了招手，小怜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判决一样不忍的闭上了双眼。

她不渴望能够去打动高纬什么，可是高纬如今的作法倒真的像极了她还在长安时听到的那些传闻一样。他虽未到弱冠之年，可到底是皇家子弟不该让他人觉得差人一等，可坊间却说他是个如同痴傻儿一样的皇帝，为人处事连在宫中的内侍和婢女都会嘲笑。可是她从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开始，就从未见到能够证明他是这样的人的事情，也很少听到内侍和婢女讨论他。

他会在她提及斛律雅榕的时候派人去给她添用度，所以她从不觉得他是个像传闻那样低俗的人。她觉得他即便做事独来独往，可总是会顾及身边的情绪的，而现在，即便他不顾及穆舍利的想法，不顾及坐在一边的陆令萱的想法，也要顾及她的想法啊！

她曾经多次在他的面前或明或暗的表示过她是个平凡的女子，进宫只为了他，所以她不要斗也不想要让其他的妃嫔把她视为眼中钉。可是，宫服的事情已经让她看出了他的心计，而现在不给她设位却让她坐在他身旁的事情又是另一番算计。她不想这样踩在别人计划好的事情里一步一步的走，即便他可能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可是这样的事情必然会使她在宫中变得举步艰难，她还不想树敌太多。

“皇上，既是家宴，自当按规矩来。”

略吸了口气，小怜也不看高纬，径自走到穆舍利的面前要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穆舍利不敢起来，可是她跪在地上抬起头却正好能够平视到小怜隆起的腹部，她害怕小怜会因为这一搀扶而发生什么事情让高纬怪罪她，于是连忙抬头望向高纬算是询问她的意见。高纬却早已经将目光锁在了她们的身上，见她抬起头他连忙点了点头示意她赶紧站起身子，她这才看似借着小怜的力道其实是自己奋力的站起了身子，还担心小怜会不会突然摔倒，紧紧地扶住了她的双臂。

“姐姐是皇后，是后宫之主，是大齐的国母，这皇上身边的位子自然是姐姐的。”

旁若无人的抓紧穆舍利微微颤抖的手，小怜礼貌温和的笑着轻声说道：“皇上因为担心皇嗣而对妾身多加关照，妾身明白。可皇上对皇嗣的关心却不能成为毁了规矩的理由，这上座的位子自然是姐姐的，而这个位子……”说着，她指了指穆舍利刚刚坐着的位子，又是一笑：“就是妾身的。”

一向知道小怜和穆舍利私交甚好，高纬想到刚刚她的情绪不知道平缓了没有，又顾及到这一个层面，便没有再要求她坐到自己的身旁。他斜睨了褚公公一眼，褚公公即刻会意，连忙让人把原本为小怜准备的小矮桌撤了下去，自己也跟着下去一同为穆舍利准备小矮桌上该备有的东西。

“都起来吧。”

直到这一刻，殿内的气氛才真正的缓和了下来。

穆舍利和小怜的手还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小怜也害怕穆舍利会因为这件事情与她置气，而在殿内却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说些什么，只好眼神委屈的看着穆舍利。穆舍利似乎也早已经平定下了情绪，刚刚小怜给自己让座的事情也侧面的让她明白了小怜的态度，所以她并没有给小怜什么冷眼，反而是先让桃香和静儿一同搀扶着小怜入了座，她才往上座的方向走过去。

殿内不断地有婢女捧着新的菜肴上来，小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眼眸半分也没有抬起。

坐在她对面是李素眉。上一次的见面完完全全可以称得上是不欢而散，虽然她不担心想要她救出李怜的李素眉会出卖她，可李素眉在宫中虽然不屑与其他妃嫔争宠，可是性子却十分的火爆，她可以当成李素眉是为了李怜才把自己的脾气压抑了下来，可是一旦她真的惹怒她，就不知道她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