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萧许阳推算的时间来算，小怜知道萧许阳最能够想到的事情当然就是她那两次。可是在她自己的心里，他推算的时间，却还和宇文达有关。

从长安到晋阳的时间并不长，在长安的最后一夜里她还是在宇文达的房中度过的。虽然她会找刘梅枝要避孕的汤药，可是那一天走得匆忙也走得安静，她根本就没有再见刘梅枝，更别提那一碗避孕的汤药了。

她不是学医的，可是从估算的时间来看，她已经弄不清楚这腹中的胎儿究竟是宇文达还是高纬的。她没有告诉过萧许阳她在长安和宇文达的一切，她也相信姜豪也并没有告诉他，所以她不能说，不能让他再知道这件事情。她怀有身孕已经让他觉得为难了，如果这个胎儿被他知道还有可能不是高纬的，只怕他内心的煎熬会比她更甚。

冯小怜，你是造的什么孽！

不想再去想更多的事情，小怜抬手快速的抹掉脸颊上的泪痕，看着还单膝跪地的萧许阳，勉力的勾起唇角朝他宽慰一笑：“你告诉高纬吧。”

萧许阳一怔，不确定的微蹙着眉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高纬吧。”

她笑着垂下目光望着自己的小腹，眼神凄凉又无力的苦笑了一声：“高纬既然是觉得我身体有恙才让你来隆基堂的，那么他一定会问你我身体的状况。妃子有孕的事情瞒不得他，而我确确实实已经有了至少三、四个月的胎龄，以你在太医署的地位，你如果查不出来高纬不是会怀疑你的医术，而是怀疑你这个人。孩子既然有了，现在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让它变没有，我还指望着这宫里你能够帮我，所以别因为这件事情而让高纬产生芥蒂。”

萧许阳一直憋着一口气听她说完这一段话，等到她说完了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她的小腹：“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想生下来吗？”

小怜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希望你都能提前告诉我，我才好决定怎么帮你。”

萧许阳看着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在开始提心吊胆了：“我也已经告诉你了，你用冰肌丸，再配上你现在的年龄，这个胎儿很难保住的。即便你生了下来，也有很大的可能是死胎或者夭折。不管是哪一种，只要你觉得生孩子，你的身体就不一定能够扛得住这些变动，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你自己的未来。你还年轻，甚至可以说还小，有些事情可以不急的。”

“你这说的我好像非常想要生下我和高纬的孩子一样。”

小怜忽然笑了一下，脸上明朗妩媚的笑意仿佛刚刚那个愁容满面的人并不是她：“冰肌丸造成的副作用是什么我比你更早知道，所以我会在和高纬同房时用冰肌丸你也应该知道我心里的想法才对。对，冰肌丸会像媚药一样让他对我欲罢不能，所以我只是用冰肌丸来吸引高纬对我的依赖，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生下他的孩子——”说着，她眼神冷冽的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小腹：“我也不打算生下它。”

“那你这么说了，是打算要怎么办？”

看着她冷冽的眼神，萧许阳只觉得心里头像六神无主一样没有底：“你让我直接告诉皇上，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你不打算瞒。现在后宫只有两位皇子，如果你能生下自然是好的，可是……”

可是，她刚刚才说了不打算生下。

萧许阳知道自己即便在当初也并不了解小怜，可是现在的她却更让他无法了解，甚至现在两人靠近的距离比以前更近了他却还是什么都看不懂。他还是怀疑的，怀疑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回来，虽然她说她是为了当年的那些仇恨回来，可是姜豪却跟他说她是不得不回来。他想不明白，可是她不说，姜豪也不解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断然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可是不管她想要做什么应该都是有计划的，但这个孩子应该不在她的计划之内，那她又要怎么处理呢？

“既然它已经在我腹中了，你不能当做它没有，我也不能当做它没有，高纬更不可能当做它没有。”小怜略吸了口凉气，轻轻一笑：“就像你说的，我生不下它，也不可能生下它。我要做的，是如何让它在有生之年变得更有价值。”

“你才多大？为什么会想些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萧许阳心疼的看着她。

虽然这几年来他不知道她遇到的事情，可是皇室夺储君之位的事情也是常有发生的，一胜以败早就已经注定了结局。高俨已经死了，而高肃其实在高俨死后就没有再要夺储君之位的意图，所以他才会老老实实地带兵镇守边防，也会在最后选择放掉所有兵权回到兰陵。男人都已经做不了、放弃了的事情，她又为何要苦苦支撑？

过去的那几年里，她唯独跟他说过她遇到了刘桃枝的弟弟刘梅枝，虽然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他却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追问。他很好奇她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看她回来的样子就能够知道过去的那几年里她过的一定丰衣足食，而姜豪也像是和她早有约定一样，对于出现在他们面前之前的事情都绝口不提。

他想问，却不敢问。

渐渐地，在她一些言辞警告下，中间空缺的这几年，他已经不能再问了。

“许阳。”

沉吟片刻，她忽然笑了笑：“在这宫里，就当你从来都没有认出我，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份被高纬知道了，你还能够逃过一劫，毕竟就连他现在都没能认出我，他应该不会多怪罪于你的。回到这宫里我能想到帮助自己的人只有你，所以把已经安安稳稳过生活的你扯进来已经让我觉得很愧疚了，东窗事发的时候我希望你还是能够明哲保身的。可我的确需要你帮我，只要把冰肌丸按时按量的给我就好了。”

“你还想要继续用冰肌丸吗？”

萧许阳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眉头紧锁，略微有些气喘：“你这胎儿不能生下来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你在用冰肌丸的期间怀上的，如果你不用冰肌丸，你并不是没有可能可以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