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刘梅枝的脚步声渐渐的走远，宇文邕脸上的笑意深了一些。他回过神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小怜，知道自己刚刚提到的话题也许让她有些惊慌，便朝她笑道：“坐吧。”

宇文邕指了指他右手边的位子，示意小怜就坐在那里。小怜虽然一阵沉默不语，却因为从未见过的宇文邕而将精神提起了不少，听到宇文邕让她落座，她立马就谢了恩，然后坐到了宇文邕指定的地方。

“从度斤突把你带回到长安，你就一直住在这里是吗？”

小怜有些胆怯的用余光瞥了一眼又向她问了问题的宇文邕，沉吟了片刻才轻声回答：“是。”

宇文邕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白齿笑道：“他那性子虽然看起来淡漠，可是对人还是很好的。”

小怜的心跳因为宇文邕坐在一旁而紧张地跳的飞快，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情绪无法控制。虽然并不是什么羞怯的情绪，可是这样惊慌心中没有底的事情还真的是第一次，她觉得坐在面前的他比起远在邺城的那些人，这一刻更让她感到无措。

不知道宇文邕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小怜也不敢用平日里和私宅其他人交谈的语气和想法去思考问题：“是。代王对我很好，恩同再造。”

“恩同再造？”

宇文邕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瞅着小怜的眼神有些滑稽，大笑了几声眼角隐隐有了些泪。

小怜没有想到自己这句稍微带着奉承意味的话语会让宇文邕是这种反应，她的脸色顿时也变得僵硬起来，垂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着。

笑了半晌，宇文邕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他的笑声淡了一些，眉宇间的笑意却愈发浓郁：“你真的觉得他对你‘恩同再造’？”

小怜眼神慌张的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后又飞快的避开。

“他救回你的时候其实朕很反对，毕竟朕一直觉得你来历不明。”宇文邕冷笑道：“朕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一无所知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活在他的庇佑下，可是他的心思若是照顾你朕可以视而不见，可是那个兰陵王妃呢？”

小怜睫毛一颤。

“你不要真的以为这私宅里的所有事情都只有度斤突一个人知道。”

见到小怜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宇文邕的脸色也渐渐冷硬下来，声音沉了不少：“朕不是要窥视他的生活，只是他到兰陵朕是知道的，带回了什么人再结合现在大齐坊间的那些风言风语，要知道你们从兰陵带回的人是谁简直易如反掌。”

“我知道我给代王带来了很多麻烦。”

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沉默下去，宇文邕的每一句话都一针见血，小怜也意识到自己无法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让代王和我一起到兰陵太危险了，也知道皇上你十分看重这位弟弟。我知道我要说抱歉什么的都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可是我除了感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点什么。”

“朕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度斤突和朕谈起过你……”宇文邕看着她缓缓地说：“他带你回来的时候你们是做了交易的是吗？”

交易？

小怜记得自己当初在姚襄城的客栈里曾经和宇文达做过交易，他送她去晋阳，她能够回到邺城的话可以帮助他。那个时候虽然并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是什么，但也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一定是大齐的秘密。而那的时候她是答应了的，只是还没走出客栈就已经传出高俨死在晋阳的消息，后来还遇到了高肃，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她也跟着他回到了长安。

如今宇文邕再这么说起，小怜隐隐的意识到了什么。

小怜虽然神色有些紧绷，可是总体来说却是很平静的，宇文邕就这么看着她，等着她能够对当初她和宇文达做过交易的这件事情说一点什么，可是她就这么一直沉默着，似乎全然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李贤今日在下朝后又留在了宫里。

宇文邕知道宇文达的性子也从来不想要难为他什么，虽然当初让他和李瑾成亲自己是逼不得已的，可是他自己总是知道这件事情是愧对他的，毕竟他不是喜欢在女人堆里打滚的人，又怎么可能会随意迎娶一个女子呢。

他知道自己登上能坐实帝位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些年也多亏了宇文达这些兄弟一直在身边帮助他，所以他曾经告诉自己若是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也不能亏待了这些兄弟。

他是知道宇文达喜欢小怜的，可是李瑾如今毕竟是代王王妃，成婚这么久却一直无所出，而李瑾那边的说辞甚至是宇文达冷落她，这让李贤这些李氏一族又怎么可能会愿意接受呢。

“对。”

良久，从沉默中回过神，小怜郑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宇文邕的表情多了一丝询问：“皇上，是我报答的时候到了吗？”

宇文邕一愣。

他没想到她是一个这么聪明的人。他有些强人所难的语气竟然没有让她说出他是不是要强迫她做什么，而是让她亲口反问自己是不是报答的时候到了。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地方是吸引他那位生性淡薄的弟弟的，可是如今看来的确是和很多女子不一样的。

他喜欢聪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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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道度斤突喜欢你。”

宇文邕双眼精明的盯着她，像是要戳穿她静谧的眼瞳下的谎言：“朕也知道你是知道的。除了这个，你应该也早已经知道他娶亲了，是吗？”

小怜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那个傻子，竟然以为你不知道，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喜欢自欺欺人。”

宇文邕的声音很轻很淡，可是小怜听在耳中却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对于她的嘲弄之意。即便宇文达真的以为她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已经娶亲了，可是这件事情看起来真正可笑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他。这里面被骗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她，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