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在这里住了好几日，小怜不懂的问题都已经一一向韦夐请教过，虽然两人又有过争执，却也还是和气收场。

韦夐从自己的房中又整理了六本书籍交给张毅，然后便轰着他们赶紧离开。

到韦夐这隐居的小屋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小怜也并没有什么离别的不舍，看着韦夐把书交给张毅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不见人影，她只好在外面大声的呐喊着“师傅保重”，也不再进去打扰他。

也许是“归家思切”，每一次从韦夐这边回私宅的时候，小怜总会觉得这路程会短上一些。因着总会从长安城里带回一些小吃回去私宅喂饱那个馋嘴的小荷，小怜也已经养成了必须要从城内绕回去的习惯。

她和张毅站在马车旁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来了。

张明跳下了车板，还没有来得及打开车厢的车门，里面的人已经径自推开了，看到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微笑的人，也回以一笑，毫不磨蹭的下了马车。

宇文达走到小怜的身边，张毅立刻恭敬地行了个礼。

“我还以为会赶不上你。”

宇文达和气的笑着，微微眯起的双眼中，眼神柔和得似乎挤得出水。

张明和张毅都有些不自在的走远了一些。对于宇文达这一年来的改变，他们虽然接受了，可总觉得不自在，尤其是一向沉默寡言不善显露情绪的宇文达在看着小怜的时候，那种眼神透明得近乎，想要让别人不知道他的情意只怕是世上最难的事情了。

小怜恍若没有看见他眼神中的深情和宠溺，微微勾起唇角，浅笑道：“怎么了？今天是晚了一些。”

宇文达的脸色微微一变，却又很快的恢复正常。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只是皇兄临时让我进宫一趟，所以晚了一些。本来以为，你们可能已经开始往长安赶了，我还猜测会在路上遇到你。”

小怜装作无意的瞟了一眼宇文达马车的车轮。

其实他到这里的时候，虽然比以往晚了一些，但也真的只是一些。宇文邕如果召他入宫必然是有要事的，而看那马车车轮上颇多的湿泥，她也能够猜测他从宫里出来后是如何让张明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有的时候，她也并不是说宇文达不好。只是她和高俨从小到大、私定终生的情谊已经让她习以为常，在她的心里，即便高俨已经不在人世，她仍然觉得自己是他的人，哪怕他们并没能真正的成亲。而对于宇文达，也许是这么久以来，帮她向韦夐讨了人情教导她，又向刘梅枝请求若她有朝一日能够回到邺城便助她如何在后宫城村，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已经让她把他当成了恩人。

一个“恩”字，早已压过了“情”。

小怜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来历，即便从来没有人在她的面前告诉过她要与身为皇亲贵胄的他保持距离，她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直到到了长安，她平安的寄居在别人的屋檐之下，她才真正的能够明白到李祖娥当年处心积虑的要让她远离大齐皇室是为了什么，所以现在，她更懂得如何克制自己去与宇文达拉开距离。说到底，高俨会死都是因为她，冯子琮那一干人的会死也是因为她的牵连。虽然如今大周局势已定，可是永远没有人知道这朝堂之上会发生什么，又或者说即便知道也不一定能够去避免。

她的命数，估计并不好。

害了高俨，她不想再害宇文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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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长安的时候天色也还早，小怜在酒楼里买好糕点小吃，又不想这么早回到私宅，宇文达只好在看出她的心思后说让她陪自己再逛一会儿。

张明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他们从这条街的街尾走到了街头，又从街头绕到另一条街的街头再走到街尾，这一来二去倒逛了不少的时间，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小怜的手上又多了几分糕点和小吃，想到一会小荷双眼闪闪发亮的样子她就觉得开心。

从摊贩的手中接过包好的纸袋，小怜在心底里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个了。她转过身子想告诉宇文达他们可以回去了，却见到张明正神色紧张的贴在宇文达的耳边说着什么，宇文达的脸色也渐渐有些不对劲。

小怜脸上的笑意敛去，这个时候张明已经从宇文达的耳边离开，宇文达也朝她看了过来。垂下双手，她微微一笑，颇为在意的瞥了站在一旁避开她眼光的张明：“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宇文达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张明，沉吟了片刻，他把目光收了回来，倒也没有要隐瞒她的意思，神色略有些紧绷的抿了抿唇：“张明说一直有个人在跟着我们。我们先过去和张毅集合，然后回去吧。”

有人跟踪他们？

宇文达身份尊贵小怜也是有自觉的，听他这么说，她觉得如果他们真的被跟踪了，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因为宇文达来的。

不容再多想些什么，她的手已经被他牵在了手里，似乎是早已做过千百遍的事情一般，他自然的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就这么带着她跟在张明的身后往张毅看着马车的地方走去。

回到张毅所在的地方，张明快步凑上前把刚刚发现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这边的宇文达已经搀扶着小怜上了马车。

坐在车厢内，小怜还是觉得有些迷茫。虽然她觉得有些紧张，也并没有真的对什么事情感到害怕，也许跟踪这种事情在她的眼里早已经是小事了，毕竟比起当初在姚襄城外被陆令萱拦截时比起来，的确是小巫见大巫。

那时候她的确被吓得不轻，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究竟做了什么。他一直不敢问宇文达，毕竟她醒来之后就不见了姜豪，她印象中自己似乎拽了陆令萱的发髻，可是昏昏沉沉的她总觉得那是一场梦。

宇文达已经被张明搀扶着上了马车，小怜微微一笑，往一旁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又空出了一些位子。宇文达也回以一笑，自然的落座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