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要做到这些事情，要得到这些，前提是和士开一定要死！

“你要想清楚了。”

打断还在神游的小怜，高纬对上眸底仿佛翻涌着巨浪的小怜的双眼：“你的一个字，换我——”顿了顿，高纬回手指着长桌：“一个字，是值的。”

小怜下意识的随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过去。

这个角度，她看不见他指着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却能够明白他说的是那份折子。她若是说“好”，那么高纬也会在折子上给出高俨喜闻乐见的答案。

这的确值。

看出了小怜脸上的犹豫，高纬心下一喜，忍不住追问道：“如何？”

小怜的呼吸有些紊乱。

收在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小怜的神色有了些慌张。

她知道关于大齐，这件事情的抱负不仅仅是高俨一个人的。高肃、斛律光、她的父亲冯子琮，还有朝中一些她不知道性命的大臣，他们一定也早已想惩治为所欲为的和士开，而和士开究竟是死是活，也不仅仅与高俨的大计有关。

这是关乎一整个天下黎民百姓的安乐的。

从来没有想过一件大事的决定权会被自己掌握在手里，小怜如今虽然觉得有些欣喜，却又难以抉择。

而在这一刻，她竟然想起了和这件事情毫无关联的李祖娥。

她想起李祖娥曾经要阻止她嫁给大气皇室，如今她不但避不掉，甚至还要进到这个李祖娥曾经也在这里生活过的皇宫。而想到她当初如果能够不被李祖娥的计谋破坏到，她现在已经嫁给了高俨，也就不会再多出这么多与高纬纠缠不清的事。

计谋……

权宜之计？

似乎是在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小怜神色的紧绷顷刻间褪去。她看着还在紧张兮兮的等待着她的答案的高纬，抿唇一笑：

“好。”

七月二十四。

高俨将高纬已经批准同意的折子转交到了高舍洛的手上。

高俨无法调兵，高舍洛便拿着这折子找到了库狄伏连，告诉他高俨已经得到了高纬的命令，让他将和士开收禁。

小怜坐在前厅的石阶上，她搓着出着冷汗的手心，发凉的手却如何都搓不热。

知道时间越走越近，小怜根本无法安下心来。从高纬那里拿到了折子没错，但是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可以被说成是高纬并不知情。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很不安，有暖意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都无法驱赶她心底的凉意。

因为担心会有意外，高俨不让高肃回邺城，城中的兵力除了高俨京畿大都督的，斛律光也已经准备了一些。可是调兵这件事情如果没有处理好就会被说成是要叛国，如果最后这个罪名真的被扣在了高俨的身上，她又该怎么办？

“别担心了。”

郑玲珑将手中挽着的兔裘披到小怜紧紧蜷缩的身上，动作优雅的掀起衣裙的下摆坐到了小怜的身旁，安慰的说道：“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而且，他们做这件事情是拿到了折子上的‘准’字的，是名正言顺的。等到和士开这个祸害大齐朝堂的人被绳之以法，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尘埃落定？

一切？

小怜并不赞同郑玲珑的话，但是此刻却不想要开口与她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便只是摇了摇头。

其实高睿也是因和士开而死，高睿的正室和继室又皆是与郑玲珑一样的荥阳郑氏的女子，和士开也算是和荥阳郑氏结下了仇。郑玲珑憎恨高睿，也必定与郑莹一般迫不及待的看到和士开死的那一天。

但是小怜觉得自己是理智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道理她懂，可是这并不影响她的判断。

看着无人进出的王府大门，小怜的眉头紧紧皱着。

七月二十五。

昨夜小怜并没有真的睡着，今日她早早的就醒来。

随行的侍女问她需不需要用早点，她还来不及回答就看到王府的门外一大队士兵小跑着路过了王府。而这条队伍却像没有底一般，清一色的服饰让她觉得这队伍似乎永远都走不尽。

他们是谁的人？

顾不得回应身边一直在询问的侍女，小怜提起衣裙就像个横冲直撞的醉酒人一路跑到了王府的门口。

-

入夜。

等在王府门口的小怜等到了冯子琮。

夜色如墨，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小怜发现冯子琮的身后并没有其他人跟着，似乎是走过来的，想到原本就相隔不远，她也就没有再问。

冯子琮却朝她挥了挥手。

-

冯子琮牵着小怜的手带着她回来私宅。

小怜懂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其实她对这里也是没有任何的印象的。站在这座陌生的宅子前，小怜有些抵触，然而冯子琮却牵着她的手，脸上一副顺其自然的摸样，仿佛这个地方就是他的。

进了宅子，听到里头的下人称呼冯子琮为“老爷”的时候她才知道，这的确是冯子琮的宅子。

“父亲……”

“这宅子，我是留给你娘的。”

打断小怜犹疑的声音，冯子琮牵着她的手推开了一扇房门。

推开房门后，冯子琮却站在门槛外纹丝不动。想起从前那些已经有些淡化的回忆，冯子琮知道这在他的心中依旧还是一道恒久不灭的伤痕。

小怜在他的身侧好奇的拧过头环视着没有灯火的院子。院子的一侧有一个石桌，虽然渐渐地有了一些熟悉的感觉，但小怜还是感觉到这里的凄冷，也很难想象欧阳蘖之前就是在这宅子里生活的。

“和士开已死。”

冯子琮的话题转的很快，小怜还沉浸在关于欧阳蘖在这宅子里生活的想象中，一时间根本无法从冯子琮的话语间回过神来。

“原本阿俨是想趁今日趁势逼宫的，却被斛律将军劝阻了。”

“那阿俨呢？”

“我今天见到了皇上。”

冯子琮并没有直面回答小怜的问题，而是站在门槛外沉思了片刻便拉着她坐在了门外的石阶上。小怜在这一刻才发现似乎自己问任何问题冯子琮都是不会回答她的，而且冯子琮今日让她觉得非常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