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鹿言程还没过来，蔺曳梓就被一个不想接的电话吵醒，来电人是智洋。

语气并不是很好，一开口就是明显的责怪，“你干嘛跟我爸说我们分手了，有必要吗？”

蔺曳梓扶了扶额头，这么久没有对话，竟然第一句话上来她就有点开始冒火。自己平常的温和哪去了？她挺讨厌自己这样的状态。

“没有必要，以后你多跟家里人联系，我挂了。”

不知道为何，智洋也觉察出她有别以往的状态，赶紧有些急躁的叫住她，“曳梓，先别挂。”

“嗯，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样的语气明显不对，没有责怪，没有解释，不同以往的追问，只有冷淡的回绝，智洋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曳梓，我以为我们只是像以往那样吵吵架，你是知道我的，其实我只是想跟你闹闹脾气，你只要来找我，我们就能和好的。”

“呵。”蔺曳梓忍不住自嘲自己，“智洋，我一直想跟你聊清楚，其实这次分手，可能你真的就是想闹闹脾气，但于我不是，当时的我真的已经决意分手，没有转机了。”

听到这些话，智洋终于有些慌张起来，他笃定她不会分手的，所以压根就没想过主动和好，以为只是一次闹脾气。

“两个人在一起总要磨合的，怎么能肯定一定就合拍呢？我们只是吵架。”

连这些话都如出一辙，几年如一日，只有她，为了所谓的“磨合”，放低自己的要求，包容他的缺点。仔细想来，他原来什么样子，现在依然什么德性，只是打着爱意幌子消耗而已。

这一次，她确实累了，不想再跟他讨论生活面包重要还是鲜花重要，也不想讨论毫无期望的天长地久，所有的所有，都让人如此委曲求全。

“不要再强制磨合了，我们就是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我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们不也经常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那些都是很美好的时光啊。”

说得轻巧，蔺曳梓自己并不是刻意要遗忘，可她现在想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

她生病时，明知她喉咙发炎，他点的菜全带了辣椒，还大言不惭的说没看清。

两人打伞，她的身侧淋湿大半，而他就像看不见一般。

她提前一个星期订了票出去玩，他死活要待在宿舍玩游戏玩通宵，错过了班车，事后还冲她大呼小叫，“好烦，能别说了吗？”

他口口声声说要结婚，小破戒指送了一颗又一颗，何尝想过长久稳定？

这些的一切，也只是回头一看而已，太多也都记不清了，蔺曳梓自认是个乐观向上的人，很多时候也都知道自我消化，可这些，她郁结心头好久，早已没法抚平了。

哪里还有美好的回忆呢？恐怕真得仔细的回想，才能想到一二了，很久远的那些曾经。

她释然的舒了口气，大概真的是走出了这潭沼泽，觉得事不关己到没什么好生气的，语气也鲜少有的冷静，“这次是不可能了，就这样吧，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智洋终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急躁的想要作最后的挽留，“曳梓，见个面吧，见了面就会不一样了，我一定可以说服你的。为了我们的将来我摈弃一切出去努力工作，我是有心的，你要相信我的心意啊。”

蔺曳梓也有些气滞不畅，厉声道，“智洋，你出国当真是为了我吗？你和我在一起真的是因为爱吗？是舍不得还是没得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仔细想来，你出国不过是为了自己有一份经验，难道会让我的生活过得更好吗？你和我，也只是你身边没有更好的选择，哦，也可能有，只是那么长久我们压根都不联系，我怎么知道，几个月不联系，信息一个星期回一次，你怎么还能说我们相爱？”

“那是因为我完全信任你啊。”

“可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就算是一家人，也会想着见面的吧，就算我们没吵架，也是很久才见一次面。”

蔺曳梓此刻特别想嘲笑自己，明明在一起多么浅显简单的道理，她看不清，也不想看清，就因为他简简单单的一句，天长地久，舍弃自己，现如今想起来，简单到可笑。

大概就是，口里的深爱，行动的矮子，所有的一切就像个幌子。

想一想，她和他刚开始在一起就总是吵架，那时候他甚至在她面前把手腕都割破，总是不解决问题，而是选择威胁的戏码。

想一想，每一次的分手，他总是指责她不能包容缺点，要么就是感情捆绑，让她有负罪感，可从未真正想过改善关系，体贴温柔。

想一想，所谓的天长地久就真的不出轨就行吗？当然不是，他们在一起，少有笑容，总是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他幻想她现实，他享乐她筹划，他依靠她独立，所有的一切，都是碰撞，而且是火星撞地球般的地震。

她曾经以为无论遇到谁，都会这样，就像好多人口中说的那样，也许是女生懂事早，就该多担待些，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那些话是多么的恶趣味。

遇到鹿言程，才让她看清三观契合会如此轻松。

他所有的现实和浪漫是均衡的，他会理解她想要努力拼搏那颗无畏的心，也能适应柴米油盐的烟火气，在乎她在外优秀可人的外表，也会喜欢她幼稚到蠢的小举动，他可以保护她装出来的假坚强，也可以夸赞她统筹一切的管理能力。

可能是这些特点他正好都有，也都能理解，所以相处起来如此融洽。

她在他身边，终于不用僵硬的当一个大领导，背负责任，而是和这个人共同创造。

用最泛的一句话来说，智洋给她的只是生活的苟且，而鹿言程不仅给了她眼前的苟且，还给了她诗和远方。

她心里冷冷的回想着种种，直到被话筒里接近带着哭腔般的声音拉回现实。

“求你了曳梓，我们见个面吧，我会承认错误的，好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知者真是无畏，她只是很淡很浅的继续回答，“见面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好自为之吧，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也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了。”

“算我最后求你，我现在就来你家，行不行，见一面吧”。

“我说了没那个必要，挂了。”

这一次，她不再理会他任何的话，直接关闭了通话键。

以前是她把那份初恋看得太重，周围人也大多都是唏嘘的批判，也许是傲娇，也许是叛逆，她想要勇敢的坚持下去，证明他们都是错误的。

她只是不想否定自己的初恋，爬出泥潭也许是伤筋断骨，她以为自己是怯懦的。

曾经她毫无期待，觉得一眼到老，毫无悬念的跟这个人过完一生，劳累疲惫日积月累也没关系。

但凡她脑子灵光想一想，都会觉得有多可笑，以前竟会觉得合理。

蔺曳梓揉了揉僵硬的脸，那个人总是让她疲惫不堪，短短几分钟的电话，就让她胸口压抑得呼吸困难。

鹿言程把她从无望的泥潭里拔了出来，为她清理掉身上沉甸甸的负担，这才想起来，她曾经也是无数男生眼里憧憬的美好，亦值得更好的呵护。

原本也对生活和未来充满幻想，怎么她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对未来的家庭生活毫无期待，她有过的甜蜜幸福的向往，都丢哪去了。

是很感谢鹿言程呢，一想到他，她满眼就堆起了笑容，就连胸口的压力也随之消失。她，无论是哪个方面，确实都应该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