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区。

这一路上，沈风闻都沉着脸，气压极低。

但想去安抚一下于憬的心情还是十分迫切。

那小蠢货，脑子本来就笨，肯定想不通，肯定很难过。

他不能让于憬孤零零的留在F区。

可没想到，他刚刚走进F区的大门，一转角，就碰到了孟婆。

那女人神出鬼没的站在走廊里，附近一个保镖都没有。

“我让小月把他们都叫走了，因为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聊聊。”

孟婆神色复杂地开了口，“沈风闻，你的父母，对于憬这样，是你意料之中的吗？”

沈风闻顿住脚步，脸色泛着青白，“是。”

沈擎宇和赵潆的反应，确实是意料之中。

但意料之外的是，会来的这么快。

孟婆深吸一口气。

沈风闻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儿。

他伤的不轻。

孟婆的语气不复刚刚的冰冷，而是掺杂了几分无奈。

“你早就知道他是谁，是不是？”

沈风闻脸色平静，“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样去见他，是安抚他，还是让他陷入更深的崩溃之中？”

孟婆向前走了几步，怜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既然知道他是谁，你就该知道，如果他看到你的伤，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发怒，他会崩溃，会更加自责。”

“沈风闻，你既然已经决定瞒着他自己承受你父母的压力了，就不该去见他，不是吗？”

这一番话，让沈风闻躁动不安的心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他沉默着，目视虚空，没有答话。

孟婆吐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你也该清楚，他可是冥界大名鼎鼎的白无常...”

“他是个蠢货，”沈风闻却开口打断了她，嘴角漾起浅浅弧度，不咸不淡地说，“我不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现在很难过。”

“你如果把他当朋友，就不要阻止我。”

“恰恰因为我当他是好朋友，才要阻止你，”孟婆咬了咬牙，“沈风闻，你太冲动了。”

“是，我是冲动，”沈风闻完全不想管孟婆，自顾自地就要往前走，“但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别逼我。”孟婆深吸一口气，掌心鬼气翻涌，“今天有我在，你别想见到他。”

“呵...”沈风闻冷笑一声，“我没打过女人，你最好别挑战我。”

见状，孟婆只能一狠心，搬出了她最想说的话。

“沈风闻，你真的很怂。”

听到这话，沈风闻一愣。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爱你？”

孟婆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黑漆漆的长走廊，“你根本不相信他爱你是吗？你现在心里又挣扎又害怕。”

“你想去安抚他，是因为你对他动心了。”

“可你不顾后果，是因为你不相信，他会因为你的受伤产生多么剧烈的反应！”

孟婆的声音越来越激进，“你去啊！”

“你去亲眼见到他的崩溃，你去亲眼验证他是否爱你啊！”

“是！你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承受什么！？”

“他要承受他的爱人伤的这么重却还不能还手！”

“他要忍着心疼和窒息，忍着，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沈风闻，你不但怂，你还自私！自私！”

这噼里啪啦的一段话，将沈风闻彻底定在了原地。

他惊讶的瞪大眼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捂住了胸前的绷带。

“我......”

孟婆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哀求道：“别去见他，就当我求你。”

“等你伤好一些，等你处理好事情再去见他，你让他安静几天，行吗？”

沈风闻缓缓抬起头，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

那张平时总带着烦躁的脸，此时也弥漫上了一股浓烈的哀伤。

字字诛心。

他说不出一句话反驳。

他只想着，不能把于憬自己留在F区，不能让他难过。

却没想到，深爱他的于憬，会有多么严重的反应。

比起现在，看到他受伤，会更难过吧？

——他可是白无常。

他怎么能忍受爱的人被凡人打，却还不能还手的痛呢？

后背的伤口好像都在跳动似的，一下一下，痛楚蔓延到了脑中，甚至心口。

心像是被一块胶纸封住，不能转动。

他惨白着脸，死盯着地面。

孟婆收住鬼气，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她更难受，更生气。

沈风闻可是黑无常，在冥界走到哪里都没人敢置喙他一句的黑无常。

转世之后，竟然被凡人就这样打了。

她怎么会不生气！

可是现在，她更不能让事情发展到更难以控制的局面。

于憬本来就护短，又深爱着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好半晌，沈风闻才算是平静了下来。

“多谢了...”沈风闻木然道，“那希望你能帮我去看看他，告诉他，我很快就来接他。”

孟婆点了点头，强忍着心头的酸楚，“你放心。快回去吧...”

沈风闻慢慢转过身，脚步沉重地走向了电梯。

孟婆这才松了口气，也转身往走廊尽头，于憬的房间走了过去。

......

于憬此时正躺在床上发呆。

打断他思绪的，是手机忽然亮起来的屏幕。

他急忙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可是不是沈风闻的消息，是齐迁的。

[黑心鬼，在干嘛呢？]

于憬失落地放下手机，没有回复他。

下一秒，门忽然被推开。

于憬又打起了精神，望过去。

可是看到是孟婆，他再一次落寞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看他脸色这么不好，孟婆哽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来话。

她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两鬼陷入了一段很长的安静。

于憬最开始还保持着冷静，可是没多一会儿，他的眼眶就泛了红，很快，眼泪也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孟婆没有动，只看着他，“你现在怎么想的？”

“呜...”于憬抱着被子，将脸埋进去，哭声闷闷的，“孟婆...”

孟婆：“嗯，你说。”

“我老公不要我了...”于憬阖了阖眼，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他这回真的不要我了...”

孟婆敛住眸色，垂下头。

“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就算想赶我走，也没有真的那么绝情...”

于憬的泪簌簌地落下，“孟婆...”

“就因为他爸妈不允许...他就不要我了...呜...”

孟婆心里难受，“白无常...他不会不要你的啊...他可是你老公啊...”

“呜...”

闻言，于憬忽然抬起头来，眸中铺天盖地的哀戚。

“你说...”

“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他？”

这句话来的突然，孟婆猛地愣住。

——连带着，刚刚走到于憬房间窗户旁边的沈风闻都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