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莫倾幻都是小打小闹，生气归生气，但是从来没有像那次一样，指着一个人破口大骂。

苏连彻刚到离尤谷的时候，莫倾幻还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在苏连彻去看过莫栖迟的时候，就被莫倾幻连推带搡的赶了出来。

“我告诉你苏连彻！就算我哥死了，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收起你的那副嘴脸，离开离尤谷？我莫倾幻这辈子死都不会嫁给你！”

“你给我说对不起？当初求你帮我找我嫂子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你不是挺听萧自城的话吗？你不是作为苏家家主有难处吗？那你现在来离尤谷，给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最后雀妖看莫倾幻骂的实在是不像话，雀妖连拉带拽都没有把莫倾幻拉走，最后直接扛起来锁进了屋子里，至于苏连彻，雀妖给不了他好脸色，就让章无珏去处理了。

最后苏连彻在明湖那一地带找了客栈住下了，莫倾幻就当没有来过这么一个人似的，那天苏连彻给莫栖迟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章无珏把苏连彻劝走的时候，雀妖在一边远远的看着，也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诸葛沉舟在接到梁国的一封信后匆匆离开了，莫倾幻知道他继续待在这里，莫栖迟的情况也不会有所好转，所以也没有强留。

而莫栖迟现在一天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从以前的三四个时辰，到现在都一两个时辰，莫倾幻从一开始的慌张，到现在的坦然，也就短短几天时间。

只不过今天早上莫栖迟突然醒来，没有像往常一样昏昏欲睡，整个人很精神，章无珏就知道，这是红莲火狱带给他的回光返照，他给雀妖说的时候，雀妖心着实沉了下去。

该来的总是回来，雀妖不担心离尤谷会有什么状况，莫栖迟清醒的时候已经断断续续把离尤谷的事情处理交付好了，雀妖跟章无珏会帮着打理离尤谷的事宜，就是谷主之位，莫栖迟迟迟没有传给莫倾幻。

这也是雀妖一直不明白的地方，莫君逸不可能还回来，如果这谷主之位不给莫倾幻，那还能给谁？

章无珏面对雀妖的体温，很爽快的给他说，不是他们的事情干什么这么操心？

莫倾幻也知道今天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她没有问。看着清醒的莫栖迟，她第一句话就是，“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趁着我现在还能给你做，说出来吧。”

莫栖迟摸了摸有些干皮发白的嘴唇，不客气的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说罢莫栖迟很爽快的报出好多菜名，莫倾幻脑子里自动过滤了一些与莫栖迟药性相冲的菜品，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那你等着吧，我现在就给你去做。”

“也好，我去转转。”莫栖迟起身，脚碰到地面的时候有略微的针扎感，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是站了

起来。

莫倾幻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莫栖迟对她笑了笑，“你快去吧，我随便看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莫倾幻勉强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些。”

“在自己家里，还需要什么小心？”

莫栖迟披上一件白色的长衣，莫倾幻想了想又给他加了一件白羽氅，莫栖迟看着莫倾幻小巧的鼻子上冒出细细的汗珠，还费力的给他系上丝带，心里突然很不舍，他这个妹妹，他终究还是要抛下了。

莫栖迟突然说道：“倾幻……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莫倾幻手上动作一停，鼻子有些酸酸的，闷声说道：“既然不放心，又为什么要离开？”

莫栖迟沉默不语，给莫倾幻把头发拢了上去，莫倾幻低着头，看着莫栖迟白的发青的手腕，上面的骨头很明显，“你看你瘦了多少。”

莫栖迟淡淡笑道：“不会再瘦了。”

的确不会再瘦了，因为就快要死了。

莫倾幻对于莫栖迟的突然离开，还是有怨言的，而莫栖迟也知道的，为了不让莫倾幻恨楚暗月，他一直没有告诉水灵璧为什么会给他下红莲火狱，这也是水灵璧离开前，给莫栖迟说过，如果要恨，就让莫倾幻恨她好了，反正她不会再回来了，不能让莫倾幻恨楚暗月，因为这样的话，莫倾幻在这个世间最后的依仗都没有了。

莫栖迟没有在外面待太长时间，他只是在谷内转了转，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食身子太虚弱，也走不太远。

莫倾幻做好饭菜叫莫栖迟的时候，他正坐在门前的地板上闭目养神，样子安静的让人感到可怕，莫倾幻的心猛然一紧，手颤抖着轻轻推了莫栖迟一下，莫栖迟迅速睁开眼睛，眼睛带着笑意，“这么快吗？”

还好不是。

莫倾幻松了一口气，扶着莫栖迟起了身，随口笑道：“当然要快了。也不想想……”

莫倾幻顿了一下，莫栖迟像是没听懂一般，笑道：“也不想想你是谁的妹妹。”

这么一个严重的话题就被他掩饰了过去，莫倾幻笑了笑，也不说话了。

这顿饭莫倾幻做的很用心，只可惜红莲火狱的原因，莫栖迟下咽饭菜的时候，嗓子干裂疼的厉害，莫倾幻看着莫栖迟如此艰难的模样，心里很难受，莫栖迟抬眼看到莫倾幻的样子，淡笑说道：“倾幻……给我倒杯水吧，我有些渴了。”

莫倾幻连忙起身，突然想到诸葛沉舟说过不许莫栖迟喝茶，便给他倒了一杯白水，递到他的面前，莫栖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一个吃着饭，一个看着对面坐的人，莫栖迟的确吃不了多少，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不吃了吗？”

莫栖迟点头，他的胃里现在暖暖的，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有了些舒适感。

“那……我陪你出去转转吧？”

莫倾幻犹豫了一

会儿开口说道，按照现在莫栖迟的样子，她生怕她离开一会儿，莫栖迟就会倒下，永远的离开她，这最后一段时间，无论如何她都要陪他走完。

莫栖迟点头说道：“那就去后山看看吧……我记得暗月来离尤谷那一年，我移植了一棵海棠树，好久没去看了，不知道现在开花开的怎么样了。”

莫倾幻有些惊讶，这是莫栖迟清醒后第一次提到楚暗月，她本以为莫栖迟会问楚暗月怎么不在这里，没想到他竟然想到的是海棠树。

那棵海棠树莫倾幻记得很清楚，楚暗月最喜欢的花是海棠花，莫栖迟不知道从哪里整过来一棵海棠树，开花特别红，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火，艳的让人移不开眼睛，楚暗月还在那棵海棠树下跳过舞，莫栖迟的埙音跟随着她，两个人的默契似乎浑然天成，一举一动之间都让人着迷。那也是莫倾幻第一次看到那么有灵性的舞。

楚暗月说过，那舞是为莫栖迟一个人跳的，名字就叫栖迟。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对于楚暗月来说，莫栖迟就是她的净土。莫倾幻想通这一点的时候，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人好幸福。

莫倾幻恍惚的看着莫栖迟起身，把白羽氅披在了身上，对她招手笑了笑，“走吧。”

莫倾幻起身，扶着莫栖迟出了门。

后山的路很远，莫倾幻虽然扶着莫栖迟，但还是走走停停好长时间，才看见那棵海棠树。

海棠花开的没有以前艳丽，多多少少有些衰败感，也可能是没有到花期最盛的时候，莫栖迟遥遥望着那棵树，突然笑道：“你看那海棠树都舍不得我离开，它不开心了，就不开花给我们看了。”

莫倾幻不知道莫栖迟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明明会离开的人是他……他怎么可以这么淡然。

莫栖迟一步一步走到海棠树下，抚上了有些干涩的树干，微微笑着，温和的眼睛里绽放着笑意，那份豁达与明朗，是发自心底的开心。

莫倾幻就这么看着他，听着他对她说的，最后的话。

“以前的时间多好啊，那时候你还能有一个虽然不完整，但是很美好的家，可惜现在……我就要夺走你的一切了。”

“以后你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别再惹一堆麻烦了，没有人能给你收拾烂摊子了，我不想在黄泉路上看见我的妹妹还被别人欺负……如果真的想欺负别人，那就努力的活下去……变得强大，这样我也能放心……”

“倾幻，你别恨哥哥，如果可以，我也想陪你一辈子……”

莫栖迟说到最后，莫倾幻已经泣不成声。

“你知道……我不想让你离开……我害怕……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莫栖迟叹气，一把将莫倾幻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说到底，莫倾幻只是他的妹妹，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这才多长时间就相继经受了父亲离开，师傅离开，兄长离世的悲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