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自从掀开帽袍之后，就一直紧紧的盯着天心的眼，发现她的眼中除了刚开始看到自己样子时一闪而过的惊讶之外，其他一切如常，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不对劲一般，眼中没有出现哪怕一点点的歧视或者惧怕之色，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松了口气。

走了几步在天心身旁坐下，夜影摸了摸自己没有眼球的左眼眶，脸上出现些痛苦的神色，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十年前，我随族里的商队一起前去血魂海的魂城里交易，之后就如往常一般离开商队四处游玩，准备给沫儿带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哄她们开心，却没想，却因为一个女子招惹了本地的纨绔子，争斗之时那女子最终还是被杀，而我却在那女子临死之前，被她推进了一处奇怪的地方，在那个地方被困了整整两年。”

夜影说话时的语速极慢，天心却也不打扰，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

“那个地方似乎是个独立的空间，范围不大，铺天盖地的却全是血红色，没有日出日落，没有时间流逝，我寻遍了所有的方法，却都还是出不去，整个人陷入了疯狂的境地。后来，空蝉因为长期没有毒液浸养而出现了异状，瞬间惊醒了我，而空蝉却无意间吸收了那空间中的能量发生了变异。”夜影似乎想起了那时候的境况，眼神有些幽森。

天心曾经在梦魇境中呆了不过一个月的幻境时间就差点没有挺过来，更何况是被困了两年的夜影？她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所以不去让他回想，转移话题问道：“那你的外貌是因为空蝉是你的本命蛊，你们福祸相依，所以它吸收了那些能量你就成了这个样子？”

说完后又觉得不对，之前见到的空蝉明明不是夜影这般样子。疑惑问道：“那为什么它的身体没有变色？”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你，空蝉虽然吸收了那空间的能量，可是我就算受了影响，只是皮肤下有些隐红色，原本的外貌变化没有这么大，在那片空间呆了大概好几个月后，空蝉炼化了那些能量，便能够更加深入，在它的带领下，我无意中发现了那个空间的深处里有个池子。而旁边有条通道。我被困在那地方两年，急切的想要出来，所以根本没有考虑就进了去。谁知道那通道的出口，居然是血魂海的中心。”

“什么？你去过血魂海中心？！”

天心讶异不已，之前那个高瘦老头喊叫血海冥水的时候天心还有些不信，原来夜影真的去过那地方。

“恩，我确实是去过。而且也亲自尝试过冥水的威力。”夜影自嘲的笑笑，“当时好不容易从那血色空间出来，我满身心都全是重获自由的欣喜，见到墨黑色的水虽然有些奇怪，却根本没有多想血魂海附近哪里有这么奇怪的水，一股脑的就想钻出去。”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说你应该都能想到。以冥水能融万物的腐蚀性，我当时不过是冒了一下头，就腐去了我半个头。当时我在第一时间就退回了通道，冥水便被那空间的薄膜阻挡在了外面，而之前沾染在头上的冥水的腐蚀性却任然顺着这半边头蔓延而下，毁去了我一只眼。”夜影说话的时候伸出白皙的右手摸摸眼眶，另外一只眼中因为回忆全是痛苦神色。

“其实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而且空蝉因为先我一步出去，更是整个身子都浸入了冥水之中。当我强忍着腐蚀的疼痛将凭借着血脉联系发现空蝉还没死时，除了惊讶之外，更是生出了奇怪的想法，也许，空蝉之所以不死，是不是因为融合了那空间能量的原因，所以我速度极快的退回了那空间里。”

天心点点头，能够想到那种情况下夜影还能想到这些有多难，不过……“你是黑巫族人，根本无法修炼，怎么可能吸收那些能量？”

“是啊，吸收不了，可是人在困苦时总会急中生智的，我试过了所有可能的办法都没办法将那些能量吸入体内，而那沾染在我头上的冥水虽然因为我进入那空间延缓了腐蚀性，可却仍然在蔓延，当时我只想能够让腐蚀停下来，所以直接滚进了那池液体之中，然后就陷入了昏迷，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一边红，一边白。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充满了嗜血的欲望，因为有空间能量的护身，居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防御冥水的腐蚀性，所以总算是从那空间里出来了。”

夜影说话的时候有些奇怪，特别是说道嗜血的时候，居然满是狰狞，原本平静的独眼中全是暴戾的神色，脸上也忽然变得通红，杀戮的气息不断在他周围飘荡。

天心见状大惊，连忙一指点在眉心，强忍着精神本源上传来的一阵阵不断拉扯的疼痛，运转精神力喝到：“醒来！”

夜影脸上一僵，眼中的神色瞬间凝固，然后慢慢消散无踪。

用手揉了揉额头，指尖顺着血色皮肤上的金色纹路点了点，夜影口中略有些嘶哑的说道：“看来这符箓，快要压不住那些能量了。”

“怎么回事？”天心疑惑，刚才她就在怀疑他脸上的那些东西是符箓构成的，没想到还真是。

“我从冥水那里出来后，空蝉就能够依靠着我身上的能量，拥有了培养能够使用一部分稀释后的冥水的蛊虫的能力，而我心里的嗜血欲望却越来越严重，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疯子，空蝉也受了我的影响，成了最佳的帮手，杀了无数人，后来有一次在血魂海中无意中碰到一个圣灵符师巅峰的强者被很多人围攻，那时候我在神智全无的时候居然机缘巧合的帮他杀了敌人，但是他也受了重伤，根本好不了了，他便运用了他所有的精神力替我画了这幅符箓，来压制我体内的那些嗜血能量，而我也在清醒之后，将他的魂体送回了他的家族。”

“那既然已经有符箓压制了嗜血的欲望，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沫儿她们？”

夜影却是摇摇头说道：“这符箓并不能完全压制的，每当我动了真火和别人战斗时，那些嗜血能量就会再次跑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能量每次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强度也越来越大，而且我能感觉到我身上的那层符箓的能量正在变得越来越弱，我怕我回来之后，万一那天符箓失效压制不了那些能量，我在发疯失去神智之后会伤害他们。”

天心凝神看着夜影身上的符箓纹路，感受着里面并不明显的能量，对于夜影说的能量每隔一次出来之后都会变的越来越强的事情，心里十分明白，就如同防洪，堵不如疏，一味的靠着符箓去压制体内的那些嗜血能量，一旦符箓失去了效果，那能量将会以百倍千倍的爆发出来，最后粉身碎骨的还是夜影。

难怪之前那个高瘦老者带着纪子墨两人临场逃跑，夜影却并不阻拦追赶，恐怕他是怕他万一追了上去斗出了真火，引发了体内那些能量，压制不住嗜血欲望之下会失手伤了沫儿吧。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继续瞒着沫儿？”

夜影手掌微微合拢，用力之下指甲甚至刺穿了手掌，丝丝殷红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我……我真的很想让她再叫我一次大哥，可是，我压制不了那些能量，而且，我现在这个鬼样子，会吓着她和金儿……”

“大哥，难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浓厚的哭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夜影瞬间回头，当看到厢房门口倚靠着房门站着的绿衣少女时，她眼角的泪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晃花了他的眼。

夜影条件反射的转过身去拉起褪至肩膀处的黑袍，将整个头脸全部隐藏在了黑袍之下。

“大哥，你不想见我吗？”金沫儿幽幽道，一步步的走了过来，最后停在了夜影身边，拉着他的黑袍，如同小女孩一般，仰着头，满目泪光的看着夜影。

“我……”夜影的身子颤抖着，想要说话，最后却全部化成了哽咽之音。

“大哥，沫儿很想你，你知道吗……沫儿只要你在，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是丑是美，还是杀人狂，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那个宠我，疼我的大哥！”

金沫儿从夜影身后缓缓靠近，轻轻的将脸颊靠在他的后背上，喃喃道：“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大哥……你回头看看我，沫儿现在长大了，沫儿能够保护大哥了……”

“沫儿！”夜影手上不停的握紧放开，再握紧，最后还是回过了头，将金沫儿揽入了怀里，如同归家的游子一样，将头埋在她柔顺的发间，呜咽出声。

金沫儿也几乎在被他揽入怀中的同时，伏在他胸口痛哭失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