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翎是被饿醒的。

胃部仿佛都已经抽搐到了一定地步, 连带着整个肚子都疼了起来，眼前发黑，四肢无力，躺着的地方就是一块木板, 硬邦邦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确定自己果然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而且情况不容乐观, 这栋房子的隔音特别差，外面的可以压低的声音传进来。

“真的要这么做么？”

“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就是留下她也要饿死，还不如给她一条生路。”

“这到底是我的女儿啊。”

“这难道不是我的女儿！你以为我不心疼么？日子再难我们也要活下去, 而且我们还有小南, 我们总要为他考虑，你难道让他像我们这样蹉跎一辈子？至少要送过去读书认字, 不把小翎卖了我们哪里有钱。”

听了这几句, 孔翎就明白过来了, 但是再明白也没有用，她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现在又四肢无力, 想要反抗也没有办法, 最重要的孔翎已经听出了夫妻两个的决心, 为了他们的儿子，这么一个赔钱货就该被牺牲。

所以她什么动作都没有，任凭她那个同样消瘦的娘愧疚的过来给她梳头发换上一件半旧不新的衣服, 最后把她推到一个人牙子那里，人牙子看也不看的拿出来一个荷包，“五两银子，收好了，钱货两清。”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那个叫小南的男孩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孔翎哭的稀里哗啦的，“妹妹，妹妹！你等着我，我会去找你的！”

孔翎见他面色红润，和之前看到的父亲一样，身上的衣服料子也比她身上的好，露出来的胳膊居然还有肉，她笑了笑，“哥哥，你既然这么舍不得我，告诉阿娘不要卖掉我了好不好”

小南为难道，“可是爹爹说家里过不下去了，我们要收拾东西去青城派，送我去读书写字还有习武，如果没有盘缠，我们根本到不了。”

孔翎：“对啊，所以你妹妹的命在你眼里根本没有那么值钱，还比不上你的将来，所以你现在在这里假惺惺的做什么？你不用去找我，到时候过的落魄了再让我卖身一次？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她这具身体年龄真的很小，而且长期吃不饱，面黄肌瘦，看起来更小一点，像这么大年纪小姑娘别说像现在这样逻辑清楚的表达了，这个时候不苦恼就已经是不错的了，人牙子非常有经验，听了这么一串话，忍不住多看了孔翎一眼，只觉得这个孩子资质不错。

娘还没走远，就在一旁，本来是想带着小南离开，谁知道居然听到了这样一番话，见小南面露震惊和难过，眼眶迅速的红了，呵斥道：“你怎么能和哥哥这么说话！”

小南：“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手足无措的解释，“爹爹说等我学了好本领，就有钱了，买得起衣服和房子，到时候才能让你和娘享福。”

娘：“要卖你的是我和你爹，你这么对你哥哥说话做什么！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你当我心里不难受？但是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饿死吧？我生下你，你就是我的，你没听说书的先生说生养之恩大于天，别说我现在卖了你，就是打你，你也要受着！”把小南拉过来，“你没听你妹妹这么说么！你还围着她做什么！走！”

孔翎就看着她们两个慢慢的走掉，人牙子道，“还想着他们？”

“他们生了我自觉地有恩德，现在不卖掉我，将来也会这样，至多不过是换个方式，现在他们说不卖掉我他们就会死，那我也算是报了他们的生养之恩，这样从此以后再无瓜葛。”她对着人牙子微微一笑，现在还是面黄肌瘦，但是眼睛明亮，气度从容，和那些畏畏缩缩的孩子一下子区分了开来，人牙子又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没错，五两银子一清，你们之间也算是有个了结了。”

她长的极为普通，脸上的皱纹全都堆在一起，但是站的笔直，一看就是身体硬朗，这么笑起来，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味道，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好孩子，你以后有大造化。”

这位说她有大造化的人牙子在买下她的第十天转手把她卖给了另一个人，和她一样的还有几十个孩子，买下他们的是一个西域人，这里本来就是边关，距离西域非常近，过了雁门关就是，这个西域人就带着她们这几十人和十几头骆驼开始过沙漠。

在沙漠中死了两个孩子，孔翎也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等到了沙漠的边缘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孔翎就看到了对于她来说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有人提剑横空而来，对方的身影极为鬼魅，在黄沙之下宛如鬼影，之前明明在百米开外，一转眼就到了他们跟前，和孔翎一起的孩子都张大了嘴。

在这里他们被转手交给了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那些银色面具的人直接把他们带到一个地宫，牲口一样的把他们关到一个房间，“一共三十二个人，很好，正好是双数，你们三十二个人只能活十六个下来。”他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口气都没有半点起伏，而这些孩子经过了这么久，已经有些明白自己的处境，但是还是被这样直白残酷的说法吓到了，所有的孩子都是脸色一白，其中包括孔翎。

面具人：“这是你们的第一个考验，从这个房间活下去。”

而面具人显然是耐心有限，见他们这些人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嘟囔了一声，“资质越来越差了。”紧接着他们就感觉到一阵大力传来，他们根本连反抗都不能就被这股大力推进了房间，然后房门被紧紧的关上，留下一屋子的哭声。

屋子里只有灰蒙蒙的光，什么都看不清楚，地上散落着匕首之内的凶器，上面还有血迹，甚至墙上也有暗色的血迹，进去之后血腥味就扑鼻而来，几个孩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他们之前还在想着自己的命运，谁知道一转眼就到了这种你死我活的境地？

这具身体非常弱，之前在沙漠每天的高低温差和粗糙的伙食长途的跋涉三样加起来已经把她折磨的头晕发热，只是不被抛下，就一直强撑着，现在被尖锐的哭声刺激顿时头疼起来，但是这种情况她怎么敢睡？伸手摸了摸地下立刻摸到了一件东西，也不管是什么立刻敲地，沉闷的声音立刻在室内响起，哭声在这样的声音下渐渐停歇了下来。

孔翎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们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么？对方把我们关在一个房间里，让我们自相残杀，没有给我们时间限制，但是屋子里没有水没有吃的，就是我们不动手最后也会被饿死。”

这么残酷的事情一出，本来有停歇下来的哭声立刻又尖锐起来了。

孔翎道：“你们现在哭一会儿就离死进一步，知道么？”

“那你……说怎么办？”

黑暗中有声音响起来。

在所有人六神无主的时候，有人站出来就很容易就取得大家的信任，况且现在只是一群孩子，最大的孩子也只有八岁，孔翎道，“不想死的听我的。”

几乎是没有费多少力气她就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孔翎揉了揉额角，脑袋滚烫，嘴唇已经起皮了，如果耗到最后，她一定是其中最先挂掉的。

……

这样的事情每年都要做几波，面具人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般像这样的孩子在最开始的两天不会有动静的，等到最后才会动手，他只要等着最后去验收成果就行了。

但是很快的手下报告他说里面太安静了，没有任何声音，是不是要进去看一下。

面具人很快的就到了，里面果然安安静静的，没有哭声没有刀剑声，仿佛就是一座空屋子，但是他内力深厚，清楚的听到里面的呼吸声，他道，“没事。”

又过了一天，房间内还是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按理说这个时候房间内应该已经产生厮杀了，里面没有水没有食物，一群孩子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

他确定里面确实有三十二个人，呼吸声一个不少，这次他终于来了兴趣，对手下说，“打开门看看。”

这个房间本就是特别打造，为了挑选有资质的孩子，房间的门窗特别坚固，别说孩子，就是没有内力在身的成年人也不一定能打开，两个手下立刻听命，把最外面的锁打开，面具人亲自推开门，就在他推开的一瞬间，几十把刀剑瞬间向着他的脸扎过来。

面具人面色不变，一挥手，所有的刀剑感受到无形的气浪立刻原处反悔，而就是这一刻，在他分神的一瞬间从门后冲过来，手里的匕首朝着他扎过来，而是头顶也忽然下来一个人，手里的尘土对着他的脸洒下去，剩余的孩子更是一拥而上。

……

作为一个高手，这些饿了两天的孩子加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最后他皮肉伤都没有受，相反是那些围攻他的孩子倒了一地，躺在地上哎呦的起不来。

面具人扫了一圈，眼睛盯住在场唯一站着的孔翎，那双绿色的眼睛闪了闪，仿佛看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一样，慢吞吞的道，“你是他们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