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两两相忘
作者:L凰梧 | 分类:穿越 | 字数:12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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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子墨,原来我就是你心心念念了八年的Renata
楼岚脸上讥诮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她锐利如刀子的目光紧盯着蔺韩轩问:“商佑城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我只能保证只要蔺韩锦安然无恙,我自然不会对商佑城怎么样。”即便面对的是fbi中的精英,蔺韩轩依旧一副从容漫不经心的姿态,他和楼岚手中各有人质,所以谁都不能轻举妄动,但同样谁也不会妥协,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两方就只能僵持下去,谁能扳回一局,找到最好的时机下手,那么最后谁就是赢家。
楼岚没有再多说,沉默着把枪放回口袋。
蔺韩轩迈着修长的腿走过去,抬起一只胳膊按在楼岚头顶的墙壁上,男人伟岸的身躯笼罩着楼岚,一个很标准的“壁咚”,蔺韩轩低头凑近楼岚,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楼岚的耳朵上,蔺韩轩的嘴角勾着邪佞的弧度,低沉又暧昧地对楼岚说:“我不想跟你动手,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睡你。”
“楼岚,我们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如此死脑筋,不愿意做我的女人?你知道我对你的兴趣很大,你越是不屈服,就越让我觉得很有挑战性,现在你改变心意了吗?变成我的人,我可以满足你想要的一切,比如我能让你成为国际十大通缉犯之一,杀手界的传奇人物。”
楼岚闻言嗤笑了一下,早就习惯了蔺韩轩放荡的言行举止,楼岚丝毫不受蔺韩轩的撩拨,云淡风轻地说:“蔺大少爷想睡我是假,要策反我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但很抱歉,虽然当年我入错了行,可我这人就是喜欢一条路走到黑,从始自终我都只效忠于我的组织。”
“你还是这么不可爱。”蔺韩轩状似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年来他和fbi中的精英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楼岚和连依就是其中的两个,他早就放弃了把连依拉入自己的阵营中,但楼岚这么一个奇女子,就算每次都被泼冷水,直到现在他却还是没有死心,而此刻看来他又失败了。
蔺韩轩收回手直起身子,楼岚转过去打开房间的门,下一秒钟就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蔺韩锦。
蔺韩锦的一条腿被截肢了,治疗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只能用拐杖支撑着,蔺韩锦的身子摇摇欲坠的,那冰冷的眼神在蔺韩轩和楼岚两人身上扫过去。
“韩锦。”短暂几秒钟的怔愣后,蔺韩轩嗓音沙哑地叫着蔺韩锦的名字,蔺韩锦身上穿着病服,满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背上,夜晚里她整个人显得极其纤弱,蔺韩轩的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裤管上时,他瞳孔里的一股潮湿之气骤然汹涌而出。
蔺韩轩胸腔中犹如惊涛骇浪般翻滚着,宽厚的肩膀止不住地震动。攥紧的拳头发出指关节断裂的“咯吱”声响,他满眼通红地看着蔺韩锦,心绪久久难以平复下来,对于一个人来说,双腿该有多重要?蔺韩锦这么漂亮的脸和完美的身材,如今失去了一条腿,活着大概比死了还痛苦吧?
蔺韩轩的薄唇抖动着,泛起了青白色,眼睛里一片嗜血,是宋荣妍和傅尉衍把蔺韩锦害成这样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两人。
蔺韩轩走上前伸手想搂住蔺韩锦的腰,可蔺韩锦却往后退出几步,自从蔺韩锦被催眠后,时隔六年蔺韩轩都没有从蔺韩锦表情中看到过厌恶和抗拒,忘记一切的这六年蔺韩锦很怕他,对他言听计从,然而此刻蔺韩锦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让他觉得很陌生,却又无比的熟悉。
蔺韩轩的胳膊僵硬地顿在半空中,他站在那里没有动。转头瞥了楼岚一眼,楼岚唇边的讥笑表明蔺韩锦身上的催眠已经失效了,她记起了过去的种种。
什么?!蔺韩轩的眼前突然黑了,仿佛整个世界崩塌般,他抬手按住额头,晕眩得差点栽在地上,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想得是如果再给蔺韩锦用一次催眠,那还有作用、一切还能挽回吗?
蔺韩锦看了蔺韩轩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她用拐杖架着身子走出去,蔺韩轩站在原地紧锁着那抹似乎随时都会摔倒的背影,他的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了。
第二天早上蔺韩轩安排蔺韩锦出了院,让蔺韩锦重新住在了御苑里,他请了五个佣人来照顾蔺韩锦,几天中蔺韩轩一直陪着蔺韩锦,但蔺韩锦再也不对他说一句话,每天蔺韩锦都是坐在轮椅上,不吵不闹像个木偶般,目光呆滞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不知道吃饭和睡觉,跟植物人没有什么区别。
蔺韩轩每次看到蔺韩锦现在的样子,他就心酸又难受,而楼岚自然依旧监守着蔺韩锦,反正她也不想照顾蔺韩锦,蔺韩轩无法从她手中把蔺韩锦带走,于是就只能暂时让蔺韩锦在这里休养,傅尉衍和fbi中的其他人负责找商佑城和小白的踪迹。
这天午夜蔺韩轩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突然听到轻微的响动,他猛地睁开眼睛,猝然掀开被子下床,蔺韩轩大步流星地走到蔺韩锦的卧室,打开门后并没有在床上看到本应该睡觉的蔺韩锦。
蔺韩轩在房间其他地方找了一遍,仍旧没有人,蔺韩轩的面色骤变,几个大步冲出了蔺韩锦的卧室。
这时从三楼的某个房间里传来“砰砰”的声响,其他佣人全都被惊动了,要跑去三楼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蔺韩轩脸色铁青地命令他们全都去休息,不准踏进三楼半步,这几个佣人全都是他的下属,当然不敢违抗他,很快就全都退下了。
蔺韩轩一个人疾跑到三楼,顺着声源闯入了装着尸体的那个房间,屋子里没有开灯,“砰砰”的响动越发清晰了,蔺韩轩抬手打开了墙上的开关,下一秒钟房间里亮如白昼,蔺韩轩抬眸看过去,只见蔺韩锦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一手中拿着铁锤,面容扭曲疯狂地砸着那个装有尸体的玻璃罩子,而垂下去的另一只手腕上正汹涌不绝地冒着鲜红的血,把那一小片地板都浸湿了,她竟然割腕!
蔺韩轩的表情中全都是惊骇,怔愣几秒钟后,他几步冲过去单膝跪在地上,伸出一条胳膊把蔺韩锦揽入怀中的同时,他劈手夺过蔺韩锦手中的铁锤,反手丢到对面的玻璃墙上。“砰”一声传来,玻璃没碎,铁锤砸落在地上,房间里一瞬间恢复了寂静。
“放开我!我要毁了这具尸体,我要把傅家二少挫骨扬灰!”也只是那么几秒钟,蔺韩锦发出歇斯底里的低吼,两手掰着蔺韩轩锁在腰上的胳膊,她拼命地挣扎着,眼中的泪水大片大片地涌出来,染湿了她脸上沾着的头发,而那浓密乌黑又顺直的长发披散下来,不仅把她的面容都遮住了,就连大半个身子也全都陷在里面,以至于蔺韩锦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女鬼。
蔺韩轩坐在地上从背后死死地抱着蔺韩锦,蔺韩锦手腕上的鲜血染在了他的皮肤上,那滚烫的眼泪也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的手背上,蔺韩轩的心中惊慌又痛如刀绞,他的双眸里一片猩红,任由蔺韩锦如何挣扎,他也不放开蔺韩锦。
“阿锦,你别这样。只是失去了一条腿而已,以后你还有我,我永远陪着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抛弃你……”蔺韩轩心中无比的恐惧,就如同六年前蔺韩锦为了傅家二少几次自杀一样,他那么害怕悲剧重演,当时他能救蔺韩锦,可一个人如果想自杀,他就算时刻守着蔺韩锦,也没有用,他只能让蔺韩锦放弃自杀的念头。
蔺韩轩越发收紧双臂,把脸深深埋入蔺韩锦的脖子上,男人嗓音沙哑近乎哽咽地说:“我替你报仇,我会杀了傅尉衍和宋荣妍,到时候让他们还你四条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全都为你办到,只要你好好的……”
在蔺韩轩的这番话中,蔺韩锦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她放弃了所有的挣扎,耗尽了力气般瘫在蔺韩轩的胸膛上,蔺韩锦低头看着依旧在不断冒血的手腕,她的唇边浮起笑意,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着,蔺韩锦语气悲凉地说:“我不想找任何人报仇,我现在只想杀了傅家二少。”
蔺韩轩闻言陡然睁大瞳孔,浑身的肌肉全都僵硬了,他的血液停止流动,蔺韩轩不可思议又含着涩痛问蔺韩锦,“为什么要杀他?韩锦,你不是很爱他吗?为了给他报仇,你宁愿用自己的身体引诱尉子墨,连命都不打算要了,为什么你突然间反过来要让他死?”
“他骗了我,他根本就不值得我爱他。”蔺韩锦仿佛是在对蔺韩轩说,也似乎是要让傅家二少听清楚,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和自嘲,“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他让我把他带回蔺家,引荐给我的父亲和大哥,得到他们的重用后,这依旧不能满足他的野心和欲望,于是他把目标转移到家族里其他更有地位的女人身上。”
“他和那些女人做.爱、对她们说着谎话和甜言蜜语,告诉她们他一点都不爱蔺家大小姐,他只是玩弄蔺家大小姐的身体,蔺家大小姐仅仅只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我当年那么天真,竟然还试图挽留他的心。我把避孕套扎破了,成功地让自己怀孕,想用一个孩子栓住他,可结果他是怎么做呢?家族里的那个女人给我下药,让我失去了这个孩子,我刚从鬼门关里走过来,那个女人拿着一段录音让我听,我才知道让我流产的幕后主使是他。”
“我知道一切真相后,对他提出分手,可他担心自己在蔺家的地位不保,他把我软禁了起来。后来为了永久地控制我,他联合我大哥,让商佑城对我进行了催眠。其实他何必这样呢?既然他那么害怕自己的真实面目被揭穿,他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杀了?他那么滴水不漏的人,我相信就算我死了,我父亲和家族里的人也未必会查到他这个凶手。”
蔺韩轩的胸口堵得厉害,那段时光是蔺韩锦心中的最痛,又何尝不让他撕心裂肺?蔺韩轩瞳孔中的潮湿涌出来,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薄唇颤动着很苍白地辩解道:“他没有杀你,或许是因为他爱你。我相信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很后悔当年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他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用他的后半生来弥补你,再也不会伤害你,让你受丁点委屈。”
“是吗?那可能是我太浅薄了,理解不了他所谓的爱。”蔺韩锦摇摇头,眼中的泪一直没有止住,却还在笑着,她不以为然地说:“他爱不爱我已经不重要了,他是否活在这个世上,能否回到我的身边弥补当年的罪过,跟我也没有关系了,反正现在我不爱他了。”
这一句已经不爱了,让蔺韩轩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猝然滑落而出,他知道蔺韩锦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当年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要跟他一刀两断,他让商佑城催眠蔺韩锦,自欺欺人地以为留住了蔺韩锦和这段感情,奢望着蔺韩锦一辈子都不要恢复记忆,可六年后的今天,一切又回到了决裂的那一刻。
“我傻傻地爱了傅家二少那么多年,今天我总算清醒了。那个时候或许放不下他,但如今不会了,我移情别恋到尉子墨的身上,以后尉子墨代替了我心中傅家二少的地位,所以我不会找尉子墨报仇……”蔺韩锦喃喃自语着,神智又陷入了癫狂状态。
在蔺韩轩没有注意到时,她拿出刀片一下一下地割着自己的左手腕,那样子就如同只是在切牛排一样,蔺韩锦云淡风轻地说:“现在我失去了一条腿,我连出去见人都不能了,何况是跟尉子墨在一起?我配不上他,我变成这么一个废人,倒不如死了算了……”
“阿锦!”蔺韩轩的俊容陡然变得惨白。满眼的惊恐和痛苦,他立即抓住蔺韩锦的手,不理会那锋利的刀片割在他的掌心里,蔺韩轩看到蔺韩锦的手腕上已经被刀片割得血肉模糊了,鲜血如断开的水齐头般流淌着,蔺韩轩心慌到了极点,眼泪浸透了一张脸,蔺韩轩哭泣着、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对蔺韩锦说:“你别这样……你想和尉子墨在一起,我帮你,我让你嫁给他好不好?只要你愿意活着,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哪怕是让你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
蔺韩锦的手慢慢地松开了刀片,她转头看向背后泪流满面的男人,蔺韩轩如同一个孩子般天真又无限憧憬地反问:“你说得是真的,你真的能让我嫁给尉子墨吗?”
“我不骗你。”蔺韩轩立即接道,一颗心撕裂痛不欲生,平日里那双邪魅的狐狸眼中此刻染上了浓烈的猩红,透明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淌着,蔺韩轩慢慢地握住了蔺韩锦的手,喉咙艰难地滚动着。开口说一个字就仿佛有刀子捅着自己的心脏,蔺韩轩如同誓言般重复着保证道:“真的不骗你,这辈子都不会再骗你了。相信你,我让你做尉子墨的妻子。”
“好。”蔺韩锦终于笑了,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看上去比平日里都要漂亮又幸福,蔺韩锦闭眼瘫在了蔺韩轩的怀里,陷入昏迷之前依旧呢喃着那句话,“你答应我的,让我嫁给尉子墨……”
蔺韩轩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了,双臂死死抱着蔺韩锦,在空荡偌大的房间里,男人发出极其压抑的哭泣声,他什么都不奢求了,这辈子只要蔺韩锦能好好的,那么他为她做嫁衣,把自己最爱的女人送给其他男人又如何?不重要了,早在七年前他就已经失去了蔺韩锦。
后来蔺韩轩把蔺韩锦送去医院,因为蔺韩锦失血过多,医护人员要给蔺韩锦输血,但蔺韩锦的血型是rh阴性血。医院里缺少这种被称为熊猫血的血型,在急救过程中医护人员走出来告诉蔺韩轩医院血库里的血不够,他们已经联系了其他医疗机构,为了保险起见,医护人员让蔺韩轩最好能找到rh阴性血的人过来,他们觉得毕竟蔺韩轩是蔺韩锦的亲属,让蔺韩锦的父亲和母亲中的一个过来就可以了。
然而这怎么可能?蔺欧朗和蔺韩锦的亲生母亲都不在这个世上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去哪里找人?蔺韩轩双目猩红,差点就要拿出手枪抵着医护人员了。
楼岚伸手拽住蔺韩轩,镇定自若地笑了笑说:“你杀了医护人员也没有用。其实有熊猫血型的人近在眼前哦!”
“你是rh阴性血?”蔺韩轩掏枪的动作猛地顿住,转头盯着楼岚,他眼中的光芒一下子亮了,心中涌出无限的狂喜,可转瞬蔺韩轩想到楼岚是自己的死对手,她巴不得蔺韩锦死了,尤其楼岚是个太冷血的女人,让她救自己的敌人,根本不可能。
楼岚之所以告诉他自己跟蔺韩锦的血型匹配,就是想让他更绝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手术台上,而如果他跟楼岚动起手,其结果只会两败俱伤,他没有把握制服楼岚,反而会耽误了救治蔺韩锦的时间,怎么办?
蔺韩轩从未像此刻这么无能为力过,几年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控他人的命运,可却无法挽留住自己心爱女人的生命,若是蔺韩锦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他得到了全世界又有何意义?
蔺韩轩的拳头紧攥在一起,双眸里似乎都要淌出血泪来,心以及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疼的,他和楼岚一动不动地对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蔺韩轩突然往后退出半步。
在楼岚以为他要出手,楼岚要掏枪之际,出乎意料,蔺韩轩竟然弯起膝盖跪了下去,他的脊背挺直,低着头没有看楼岚。蔺韩轩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语气里再没有了以往的高傲和邪佞,相反他近乎是在乞求楼岚了,“商佑城一个人在巴黎,你只要过去找到宋荣妍,就能见到商佑城了。”
楼岚的瞳孔慢慢地睁大,短暂几秒钟的震惊后,她侧过头对医生说:“我是rh阴性血,现在就可以输血给手术室的患者。”
蔺韩轩猛然松了一口气,听到耳边渐渐离去的脚步声,等他再抬起头时,楼岚已经跟着医护人员疾步离开了,蔺韩轩的肩膀垮下去,不受控制地栽在地上。
———
一个多小时后蔺韩锦脱离了生命危险,医护人员把蔺韩锦送去病房,蔺韩轩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枯坐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蔺韩锦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外面的天色渐渐亮起来,蔺韩轩离开医院后,回去洗漱换了一身衣服。他开着车子去了监狱,利用自己的关系,蔺韩轩在一个房间里见到了傅秉胜。
傅秉胜身上穿着囚服,几天下来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连头发都白了很多,他颓废落魄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和气场,明亮的光线从打开的房门中映照过来,原本正坐在那里的傅秉胜回头看了一眼来人。
男人穿着黑色的正装,身躯高大气质尊贵,面容逆着光,只能看到流畅完美的五官轮廓,这样魅力非凡又耀目的男人与监狱中潮湿阴冷的环境格格不入。
傅秉胜蹙起眉头,以为是哪个仇家的儿子找了过来,他脸色紧绷着问:“你是谁?”
“这个世上最可悲的,恐怕就是父亲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识了。”蔺韩轩勾着唇嗤笑着说,他迈着修长的腿走过去,在一张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蔺韩轩邪魅的狐狸眼微眯着,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荒唐!”傅秉胜盯着蔺韩轩的那张脸看了几秒钟,他脸色铁青地掷下两个字。
除了计茹雅外。他这样的高官在外面自然还有其他几个情妇,但那些他几乎都没有放在心上,避孕措施做得很好,就算有哪个情妇怀孕了,也不可能完全瞒过他,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认他爹,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要认爹,应该在我还是w市市委书记的时候。而如今我的亲生儿子都巴不得跟我撇开关系,反倒是你这个无亲无故的人和我套近乎,你是觉得我这辈子还能从这里走出去,以后东山再起之际报答你吗?”傅秉胜冷嘲热讽地反问,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并且他已经俯首认罪了,判决书很快就下来了,他不打算再做无谓的挣扎,到如今这一地步,谁都救不了他。
蔺韩轩不置可否地勾起唇,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傅秉胜说:“你确实要一辈子老死在这里了,就算我心里想让你重见天日,事实上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我觉得你如果就这样认命了,那也太令人遗憾了。难道你真的以为陶沁纺和展宏两个人就能让你傅家家破人亡吗?你心里很清楚是有其他人在背后运筹帷幄、推波助澜。”
“你口中的那个人是商权烈吧?”傅秉胜丝毫不惊讶,商权烈作为清正廉明、为国为民的市长,自从他上任,商权烈就想把他和其他一批人弄下台了,如今他这一入狱,自然会有很多官员受到牵连,商权烈给w市的政场来了一次大洗牌,动了w市的整个官场,商权烈可谓是下了一盘大棋,普通人不会觉得w市有多大的变化,但商权烈却筹谋了多年,成为了最后也是最大的赢家。
蔺韩轩没有回答傅秉胜的问题,他拿起带进来的牛皮纸袋,拆开后把装在里面的几十张照片一一排列在傅秉胜的眼前,蔺韩轩的语气里满含着嘲讽问:“这些是你儿子从出生到二十岁时的照片,你该不会连你儿子那个时候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吧?”
傅秉胜浑身猛地一震,睁大瞳孔盯着那些照片,其中有他抱着五岁的傅尉衍去游乐场的那张,傅秉胜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他“砰”一掌拍在桌子上,豁地站起身愤怒地问蔺韩轩,“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你是不是来寻仇的?你对茹雅和尉衍做了什么,才从他们手中得到这些照片对吧?我告诉你不要伤害他们,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做什么尽管冲着我来……”
“哈哈哈!”不等傅秉胜说完,蔺韩轩突然大笑了起来,胸腔中全都是悲哀和讥讽,过了一会蔺韩轩才停下来,那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已经变得通红了,他看着傅秉胜说:“作为你的亲生儿子,听到你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还关心着我和计茹雅,我是该感动呢,还是觉得可笑?你以为这些照片是我偷来的,那好,我们就来回忆一下这些照片都是怎么拍出来的。”
傅秉胜怔愣地看着蔺韩轩,原本以为蔺韩轩绑架了计茹雅和傅尉衍来威胁他,但蔺韩轩并没有按照这个套路行事,傅秉胜的脸色紧绷着,过了半晌松开拳头,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这一张是在我五岁的时候,你和计茹雅带我去了纽约的这个游乐场。”蔺韩轩抽出那张照片,拿在手中让傅秉胜看,他语速缓慢地说:“我的心脏不好,当时请求了你很多次,你才满足我的愿望。我们一起坐了全世界最高的过山车,我很兴奋,但你下来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了。你还给我买了一个棉花糖,粉红色的。那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我外出。”
“这一张……”蔺韩轩抽出第二张照片,目光紧锁着傅秉胜,他继续说着,十多分钟后蔺韩轩停了下来。
傅秉胜精明的眼睛里早就泛起了泪光,他陪伴在儿子身边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从儿子七岁后,他就没有再去美国看望过计茹雅和儿子了,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儿子才会被下属接回来在傅家住几天,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亏欠了儿子太多太多。
傅秉胜挺直的肩膀垮下来,抬起手掌盖住脸,一瞬间老泪众横。
后来在蔺韩轩的一番话和种种证据下。傅秉胜总算相信这两年的那个傅尉衍是尉子墨整容假冒的,而眼前这个叫蔺韩轩的男人,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把所谓的弥补给予了假冒的儿子,让尉子墨进入傅家,致使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尉子墨是罪魁祸首。
傅秉胜知道蔺韩轩来找自己的目的了,他握住蔺韩轩的手,流着泪哽咽地说:“你要让我怎么做?我全都听你的。”
“很好。”蔺韩轩在心里发出冷笑,他当然不会让傅秉胜知道最后是他给了傅家致命一击,让傅秉胜以为是尉子墨复仇对傅家做了这一切,才是他今天来找傅秉胜的目的。
中午的时候,蔺韩轩离开监狱,开着车子去了精神病医院,询问之下很快找到了计茹雅,他在病房门口就听见计茹雅叫喊着自己根本没有病,让医护人员放她出去。
蔺韩轩进去后让其他人都退下,他屈起膝盖蹲下来,伸手扶住栽在地上的计茹雅,蔺韩轩温柔地笑着对计茹雅说:“母亲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找尉子墨报仇。”
计茹雅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慢慢地抬起脸盯着蔺韩轩。
———
这天楼岚乘坐航班飞去巴黎找宋荣妍,而蔺韩轩在见过傅秉胜和计茹雅后,他也紧跟着去了巴黎,不过在此之前蔺韩轩给楚南辰打了一个电话,他用的变音功能对楚南辰说:“我知道这几天你在找傅绍霏,是傅尉衍把傅绍霏送去了国外,要想知道傅绍霏的下落,你只有找傅尉衍。”
再说回来,宋荣妍和安静几人去巴黎后,那天下了飞机,宋荣妍在酒店里休息了几个小时,中午她和安静坐上车子,告诉了司机她要去的地方,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在一座寺庙前停下。
宋荣妍一路走进去,幸运的是当年的那个僧人还在,宋荣妍就是从僧人这里里给尉子墨买了一个手串,宋荣妍把的照片翻出来,傅尉衍有一张照片中露出了左手腕上戴的那个血珀佛珠,问僧人当年她买的是不是这个。
那个僧人点点头,用法语很肯定地告诉宋荣妍照片里的确实是八年前她买的那个手串,宋荣妍听后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耳边似乎被丢了一颗炸弹,“轰轰”作响,她的身子摇晃着,几乎站不稳了,傅尉衍戴着她当年送给尉子墨的手串,养着她曾经捡回来的那只流浪猫,这意味着什么?
宋荣妍真的不敢想。
后来宋荣妍失魂落魄地离开寺庙,宋荣妍和安静坐上车子,去了尉子墨在这里的那栋别墅。
路上宋荣妍的震动了几下,她蹙眉打开彩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几张照片,宋荣妍看到第一张里因烧伤而毁容的男人,她骤然睁大瞳孔,过了足足有一分钟,宋荣妍才判断出来这个男人是尉子墨,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荣妍满眼通红,又震撼又心痛,惊吓得抬起手捂住嘴。差点尖叫出声。
“怎么了荣姐?”安静凑过来看着宋荣妍的屏幕,顿时也被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安静用手指快速地滑动过去,看了这几张照片,最后那张是傅尉衍现在的样子,安静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短暂怔愣后,她瘫坐在了那里。
这几张照片是从尉子墨整容变成傅尉衍的过程,没想到突然有人发到了宋荣妍的上,过了半晌,安静僵硬地抬起头看着宋荣妍,此刻恐怕也不用她再说什么了,宋荣妍已经知道傅尉衍就是尉子墨了吧?
宋荣妍怔怔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如坠冰窖,车子里很温暖,可她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娇嫩的唇瓣哆嗦着,宋荣妍仿佛被雷劈中了,眼神空洞没有焦距。脑子里早就是一片空白了,麻木得如同没有生命般,宋荣妍什么也没有想,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没过多久车子在一栋白色的房子前停下,宋荣妍像是提线木偶般被操控着,弯身机械地从车子里走下来,宋荣妍伫立在那里没有动。
正是黄昏,漫天的夕阳洒落而下,把眼前的房子笼罩在一片光晕中,院子里那棵有着几百年历史的银杏树遮天蔽日,全都是金黄色的叶子,地上像铺了一层地毯,而门前碧草如茵,宋荣妍看到的画面是那么安静又祥和。
故地重游,这里承载了她和尉子墨一年的甜蜜时光,过往的画面汹涌而至,所有的一切像是放电影般历历在目,宋荣妍抬手捂住嘴,一瞬间泪流成河。
只是这么一眼,宋荣妍的情绪就已经崩溃了,整整八年过去了,即便出狱后有时间来这里,她也没有那个勇气,她害怕自己会发疯,宋荣妍在心里呢喃道:“子墨,我回来找你了……”
“原来这就是荣姐你和尉少爷住过的地方,太漂亮、太浪漫、太有意境了。”安静看到宋荣妍在哭,她连忙笑着缓解气氛,虽然表情有些浮夸,但安静真心觉得这栋白色的房子很美丽,算不上豪宅,可人一站在这里,就觉得世事安稳、岁月静好,安静忍不住拿出,“咔嚓咔嚓”拍下几张照片。
宋荣妍看着安静欣喜的样子,她的唇边浮起笑意,推开院子里的门正要走出时,另外一栋别墅里突然跑来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子,眉眼轮廓很像宋荣妍认识的熟人,宋荣妍顿住脚步,估摸着应该是邻居家的儿子。
果不其然,在那个男孩子用法语叫着妈妈时,一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又高挑的女人走了出来,一看到宋荣妍,她满脸的诧异,不可置信地叫着,“renata?!”
“我?”宋荣妍困惑地指着自己,她当然认识眼前这个漂亮的外国少妇justine(朱斯蒂娜),虽然那个时候justine和丈夫都还是巴黎第一大学大四的学生,但两人已经在这边注册结婚了,justine的老公跟尉子墨一样是从中国过来留学的,并且和尉子墨同一个系,尉子墨说过这栋房子是justine的老公帮他们找的,一晃八年过去了,justine生的混血儿子竟然都这么大了。
“renata你总算回来了!”justine心中的喜悦让她忽略了宋荣妍的异常,不等宋荣妍跟她打招呼,她激动地走上前,弯起胳膊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宋荣妍,虽然的justine中文很生涩,但这几年下来跟中国人沟通毫不费劲。她近乎哽咽地埋怨着宋荣妍,“为什么走了这么多年,你连个电话和邮件都没有?果然你和子墨会成为一家人,都是这么忘恩负义。”
“我……”宋荣妍怔愣了大半天,一直在想着renata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怎么对justine解释这几年的种种变故,干脆暂时沉默了,宋荣妍抬起手反抱住了justine的肩膀。
半晌后justine放开宋荣妍,她紧接着第二个要找的人就是尉子墨,但看了一圈不见尉子墨的人影,justine改为用法语问宋荣妍尉子墨为什么没有跟着她一起回来?
宋荣妍斟酌着要怎么对justine解释一切时,安静伸手拉了一下justine,宋荣妍不能回答的,她可以代替宋荣妍,安静有些尴尬地对justine说:“你能讲中文吗?我虽然学了几个国家的语言,但偏偏这其中就没有法语,所以既然你会中文,就让我也听懂可以吧?”
justine这才注意到安静,两人简单地自我介绍后,justine用中文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突然间像是想到什么,她的表情顿时变了,justine看着宋荣妍,脸色苍白又凝重地问:“三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子墨的时候,子墨告诉我们两年后他就会回来这里。若是他没有回来,那就代表他死了,让我们替他一直守着这栋房子,所以他在那边是出事了吗?”
三年前尉子墨来过这里吗?宋荣妍的神色恍惚,没有立即回答justine的问题,她拿出从相册里翻出傅尉衍的照片,语声颤抖地问justine,“三年前你见到的是已经整过容的子墨是吗?”
“什么意思?”justine被宋荣妍搞得莫名其妙,她蹙着眉头看了一眼宋荣妍的屏幕,顿时全都明白过来了,一激动她就说回了法语,原来尉子墨直到现在还没有告诉宋荣妍他的真实身份,想必尉子墨也是为了宋荣妍好,这样宋荣妍就不用参与到他的复仇计划中了。
宋荣妍听着justine的一番话,她手中的“砰”一下掉在地上,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两下,宋荣妍踉跄着往后退去,差点栽倒在地上。
“呵呵……”宋荣妍的面上褪去了所有的血色,一时间又哭又笑的,震惊、狂喜、悲哀、愧疚、愤怒和嘲讽……等等各种情绪涌上来,连她自己都难以形容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了,为什么会这样?
正如傅尉衍说的,只要回到这里,就能解开她心中所有的疑惑,虽然她还是没有记起自己叫renata这个英名字,但直到这一刻她已经能确定了,傅尉衍就是当年在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的尉子墨,而她宋荣妍是傅尉衍八年来心心念念的renata,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啊!
她以为自己深爱的子墨死在了八年前的那场大火中,为了给尉子墨报仇,她做了傅尉衍的情人,在一起两年了,她竟然不知道尉子墨就在自己的身边,第一次傅尉衍说他是尉子墨的时候,她不相信,因为她知道她的子墨不会那般折磨她,几次利用她,让她去送死,可事实上,最初傅尉衍根本不知道她就是当年的renata吧?
楚南辰曾经说过就算尉子墨还活着,她站在尉子墨面前,尉子墨也认不出来她,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尉子墨,并且那个时候尉子墨双眼失明,几年后傅尉衍遇到变化那么大的她,怎么可能会认出来她?不能怪傅尉衍最初那样对她,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是她,那时她不该对尉子墨隐瞒自己的身世,以至于就算尉子墨想找她,也根本找不到,真是阴差阳错。
两两相望,两两相忘,最残忍得莫过于他们彼此就在彼此身边,却谁都不知道对方就是自己心中最深爱的那个,宋荣妍想到后来傅尉衍突然的反常,在那天傅尉衍对她下跪时。就是因为傅尉衍知道了她是renata吧?她因为失去了部分记忆不相信傅尉衍,后来傅尉衍为了不让她参与进他的复仇中,就不再提起他是尉子墨了,相反傅尉衍让她忘了尉子墨,跟他重新开始。
“子墨子墨……”宋荣妍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生平从未像此刻这般撕心裂肺肝胆俱裂,她突然一下子受到了太大的冲击,只觉得眼前发黑,支撑不住突然昏厥过去。
安静面色大变,眼疾手快地扶住宋荣妍,“荣姐!”